闲地补一句,“好像买砒霜回去毒老鼠之类的。”
“那也要看情形,请老板做主。”
“杨乃武是不是到你们店里买过砒霜?”
问到这一句,杨小桥有些紧张,不过他马上记起“老奶奶”——爱仁堂上上下下对钱姚氏的称呼——的告诫:“一字入公门,九牛拨不转”,到了公堂上,说话要小心!慢一点不要紧,想停当了再说,切忌慌忙,忙中有错。因此,他定一定神答道:“我不清楚。”
“浙江来的公事上说,杨乃武到你们店里买药,是你接待的,所以送你到京来做人证,你怎么不清楚呢?”
“老爷,是这样的。”杨小桥慢条斯理地答说,“那天杨秀才上门,是我招呼。后来我们东家看杨秀才一表人才,上前搭话,才知道他就是杨秀才,新科举人,请到店堂里吃茶,就没有我的事了。”
“嗯,嗯!”翁曾桂问,“那么,在你手里买了点什么药呢?”
“记得是一包豆寇,一瓶诸葛行军散。”
“你们东家有没有卖砒霜给杨乃武?”
“我没看见。”杨小桥说,“想来不会的。”
“为什么呢?”
“爱仁堂从来不卖砒霜给陌生人的。”
翁曾桂觉得该问的都问到了,细想一遍,还有日期要问:“杨乃武到你们店里买药,是哪一天?”
“记不得了!大概是十月初,天气很热。”
“以后有没有来过?”
“没有。”
“好!你先站在一边。我提杨乃武上来,你不要开口!等我问你,你再说。”
于是铁索锒铛地提上一个人来,杨小桥一看,两只眼就睁大了。越看越困惑,双眼乱眨,便待呼喊,却为翁曾桂摇手止住了。
这是特意试验。因为翁曾桂亦已听说,杨家在爱仁堂很下了功夫,而杨小桥的供词,果然对杨乃武有利,怕是预先串通好的,所以特为提个不相干的重犯来试杨小桥。见此光景,不必多问,便知杨小桥是真的见过杨乃武的,所以翁曾桂挥挥手,命差役仍将原犯带回。
第二次提上堂来的,才是杨乃武的正身。手铐已经除去,神态平常,不像个囚犯。
“杨乃武,”翁曾桂指着杨小桥问,“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杨乃武定睛一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面善得很!”他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倒仔细想一想。”
杨乃武攒眉苦思,好久,好久,突然间眉掀目扬,欣快地说:“想起来了,他就是仓前爱仁堂药店的伙计。”
“不错!”翁曾桂吩咐,“杨乃武还押,杨小桥带下去。传钱姚氏上堂。”
照律例,若非万不得已,不传妇女上公堂。如今是钱家老奶奶自告奋勇,挺身作证,情形特殊,所以问官颇为优遇。等白发皤皤的钱姚氏上堂,特为给她一个坐垫。
“你娘家姓姚,夫家姓钱?”翁曾桂问。
“是!”
“钱姚氏,”翁曾桂先作一番开导,“杨乃武的案子,本来是传你儿子来作证的,你儿子有病,你这么大年纪,千里迢迢肯来吃一趟辛苦,实在难得。不过,打官司跟亲戚朋友有啥纠纷去调解是不同的,情面上的话用不着,要讲真人实事,有一句说一句。只要你说的是真话,决不会难为你证人。你听得懂我的话吗?”
翁曾桂的话带着江南的口音,钱姚氏完全听得懂,却故意答说:“有几句听不懂。”
“如果有听不懂的,你马上就问。”翁曾桂看了看案卷说,“你有两个儿子,叫啥名字?”
“一个叫钱坦,一个叫钱恺。”
“钱坦另外有个名字,叫钱宝生?”
“只有一个名字。”钱姚氏答说,“我真不懂,怎么会叫他宝生?”
“你是真话?从没有宝生这个名字?”
“我自己的儿子,怎么不知道!从来没有过。”
“这要具结的!你懂不懂什么叫具结?”
“我懂。”
于是,翁曾桂命书办即时写好一份“所言是实,若有虚假,甘愿领罪”的“甘结”,念给钱姚氏听了不错,打上手模。办完这道手续,方又再问。
“你儿子钱坦牵涉在杨乃武这件案子里的情形,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
“好!你把你所知道的情形说一说。”翁曾桂又提醒一句,“慢慢说!有一句说一句。想不起,说不全不要紧,不要自己去添枝加叶!”
“我不会,有啥说啥。”钱姚氏一面回忆,一面缓慢地叙述,“那年是同治十二年,冬天。有一天,县衙门里的差人上门,说县大老爷叫我家老大去问话。全家都吓一跳,不知道为啥吃官司。差人倒很客气,说没有啥要紧事,去一去就可以回仓前的。老大一走,我越想越不放心,叫老二进城去打听。”
“你说的老二,就是钱恺。”
“是的。”钱姚氏答说,“到了吃晚饭的辰光,兄弟双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