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差袁凯陪着刘大哥到杭州。我们下午就可以见面了。”
“好,好,准定如此。”
于是第二天五更时分,一叶轻舟,悄然发航。袁凯名为陪伴引导,其实奉有主人的密命,监视着刘锡彤,到了杭州,在袁家暂住。刘锡彤送了一份礼,东西不多,但极贵重,是一支吉林老山人参与一挂蜜蜡朝珠。
傍晚时分,袁来保也到了。回家之前,已办了好几件公事。第一件是将葛品莲的尸棺,连同陈湖、沈彩泉请钱塘县看管;第二件是谒见藩、臬两司复命,决定尽快启程进京。
“刘大哥,”他说,“尸棺笨重,起旱不便,只有走水路,打运河到了北通州再说。冬天水浅,总要毛两个月才到得了。”
“是!”刘锡彤说,“有一年,我公差过京,也是冬天由水路走,实足走了七十天。”
“水路很辛苦。沿路又有公事交代,麻烦得很。所以我跟上头说,刘大令可以不必吃此辛苦,请另外派人陪着,由上海经海道进京。哪想到,上头另有意见。”
“噢,”刘锡彤急急问道,“上头怎么说?”
“说是上谕,着刘某人跟同监验,这样就该人不离棺,棺不离人。不然,检验的时候,如出了什么疑问,刘某人说,尸棺长行,他没有在一起,或许是掉了包,亦未可知。那不是麻烦?”
“哪有这样的事?”刘锡彤气冲冲地说,“真把我看成什么人?”
“不过,对我来说,倒是得其所哉!”袁来保微笑着说,“漫漫长途,旅况寂寞,得有老兄做伴,一路聊到京城,那是太妙了!”
听这一说,刘锡彤的不快消失无余,急忙答说:“正是,正是!我是因为大府苛刻,一时气昏了,竟忘了经随老哥,畅叙到京,亦是一桩乐事。”
于是,商谈旅途的细节。这当然要配合公事,而“提解”人犯,在《钦定六部处分则例》中,有极详细的规定,其中有一章叫作《递解人犯通例》。像这一案,既是钦命提解,又指明说派员押解,与寻常只派官差“递解”不同,适用“解送紧要官民重犯”之例。至于解送尸棺,如何处置,虽无明文规定,自然亦是比照“重犯”办理。因此,袁来保向藩司陈明,在城守营拨了一名把总,八名兵丁,另由钱塘县拨出四名差役,一共十三个人,都归他指挥差遣。
解送人犯,亲属照例可以同行,当然是自己花钱,不但沿路食宿自理,而且还得供应官差,以免被解送的人犯受苦。如果犯人的家境不坏,特别是纨绔子弟犯了人命重罪,押解归案,这趟解送的差使,就颇有油水可以掏摸。可是,这一次的差使,情况很特殊,犯人只有陈湖一个,沈彩泉只好算半个,刘锡彤的身份更不分明,此外只有一具尸棺,而葛家并无任何人伴送。至于押解的官兵差役,总计倒有十四人之多,藩库所领的盘缠有限,明摆着是桩必须赔累的苦差使。
刘锡彤久任州县,此中曲折,十分明了。照整个情况,事由己起,陈湖的境况并不好,且有个儿子随行,张罗自己的两份盘缠,已很费劲,哪里还有余力去贴补官差。想来想去,自己义不容辞,但亦不肯全解私囊,写封信给署任知县,表示自己解任赴京,跟同复验葛品莲的尸棺是公差,尸棺笨重,须多用人夫照料,要求多拨差费。
州县官有个多年相沿的规矩,后任顶替前任弥补亏空,但离任以后,除非家属回乡缺少盘缠之类的情形是个例外,否则是相应不理的。不过,刘锡彤的情形又不同,解任听勘,照例并不开缺,虽然看样子刘锡彤的职是革定了,但就此时来说,他仍是余杭县在任,所以要拨差费,无可拒绝,拨了二百两银子。
刘锡彤自己又凑上二百两,打成银票,用红封套封好,亲自送给袁来保。有此一番“意思”,自然更蒙礼遇,袁来保请刘锡彤合坐一条官船,坐卧都在一起,俨然两名押解委员。
他的门丁沈彩泉连同也沾了光,与把总称兄道弟,混得极熟。陈湖可就不同了,是住在装运尸棺的船上,而且加上手铐,幸好还有个儿子照料,但父子俩每天愁颜相向,境况亦很凄惨了。
一共三大一小四条船由杭州循运河开航,当天到了海宁,泊舟过夜。照定制,这三大一小四条船的安全,便得由地方官负完全责任。
泊舟之处是个小镇,虽属海宁州管辖,但离吕留良的家乡石门县反来得近,所以,袁来保除了派人向海宁州投文,缴验通行及要求支援供应的“勘合”与“火牌”以外,另以私人关系跟石门县打交道——石门知县余丽元是他的好朋友,得到信息,立即派了典史带着差役来料理,人犯寄监,尸棺加封条,随从的膳食,都不用袁来保费心,还派了轿子接引他到县城叙旧。
“刘大哥,”袁来保很诚恳地说,“一起去看看老余。”
“不,不!”刘锡彤连连摇手,“你一个人请吧!我跟余大令不熟,未便作不速之客。”
“那有什么要紧?我跟老余的交情够得上。莫说彼此同官,就是不相干的人,只要我带了去,他亦一样竭诚招待。”
“是,是,多谢盛情。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