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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61 / 109)

就不同了。向来用刑的宗旨,亦可以说是“刑期无刑”,不动刑而能让犯人从实招供最好,所以用刑之前,必先威吓,喊堂威,摔刑具,都是这样的用意。动到大刑,尤其慎重,将犯人的双腿夹好以后,还要听堂上招呼,说“收”才收绳子。这时由于有受贿徇情的嫌疑,掌刑的差役便不等堂上下令,向下手做个手势,使劲将麻绳一收,只听杨乃武嗷然一声,随即没有声息,跪着的上半身软塌地往一旁倒了下去。

一看犯人昏厥,陈鲁也有些着慌,心知道是掌刑差役负气,故意下此重手。但因有话在先,不便呵斥,更不宜张皇,勉强保持沉着,静以观变。

见此光景,夹棍自然松了,下手取来一碗冷水,满满含了一口,使劲喷在杨乃武脸上,然后扶起他来,抹胸拍背,乱了好一会儿,才得将他救醒。

人是醒了,浑身还在发抖,这又不尽关乎痛楚,而是一想到便觉心悸。同时信心尽失,知道自己受不住刑罚,势必屈打成招,输了这一场官司,由此想到绑上法场的情况,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招是不招?”陈鲁警告,“不招还要夹。”

掌刑的差役自知鲁莽,心怀疚歉,便即劝道:“你招吧!再夹一次,你的两条腿就不是你的了。”

杨乃武还在犹豫,一招就是两条命,生死出入,关系太大,明明没有这件事要承认有,自己冤枉自己,实在于心不甘。

“招!”陈鲁催促着。

“大人,”杨乃武凄厉地喊,“冤枉……”

“可恶透顶!”陈鲁拍桌大吼,“再替我夹起来!慢慢收。”

于是掌刑差役亲自动手,将夹棍的部位移动了一下,因为夹在原来受夹已伤之处,真怕杨乃武的双足会成残废,而且一夹之下,可能又会昏厥,岂非自找麻烦?

新夹之处,在小腿的腿肚子上,肉头较厚,所以绳子初收的时候,杨乃武还能熬得住;及至慢慢收紧,就使劲咬牙也没用了。只见他冷汗淋漓,齿震有声,从牙缝中挤出尖锐的嘶喊。掌刑差役知道差不多了,特意先放一放,然后蓦地里一收,杨乃武不由自主地狂喊:“招,招!”

听得这一声,绳子立刻就松了,杨乃武仆倒在地,只是喘气。陈鲁怕他一松了刑,多想一想又会“放刁”,所以连连拍桌催促:“招,招,快招!你的砒霜是哪里来的?”

“是——”杨乃武只觉得脑中有无数金苍蝇在乱飞,茫然半晌,忽而想起,由余杭进省,经过仓前镇,在一家药店中买过豆蔻,跟药店主人闲谈过一阵;再想一想,记起招牌:“爱仁堂。”

“爱仁堂?”陈鲁问道,“在什么地方?”

“在仓前。”

“你买了多少钱的砒霜?”

“四十文。”

“药店里怎么肯卖砒霜给你?”

“因为,因为我说要毒老鼠。”

“就毒老鼠,药店也不会卖给你,除非你跟药店的老板是熟人,信得你过。”

“是!是认得的。”

“哪里药店老板,姓什么?”

“姓钱。”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

萍水相逢,片刻盘桓,知道爱仁堂的老板姓钱就够了,何须请教人家的名字?回答“不知道”是实话,反问一句“怎么不知道”就太没有道理了!

杨乃武这样转着念头,突然灵机一动,发现一丝生路,心里在说:陈鲁,陈鲁!你伤天害理,刚愎自用,我要叫你在这毫无道理的一问上,自留破绽!到那时领教了我的手段,前程已经不保,方知悔之晚矣!

原来杨乃武熟谙律例,亦深知官儿的心理。刘锡彤与陈鲁一意罗织入罪,凡事不假深究。不过,此案起码还要经过两次面审,一次部议,只要按察使与巡抚两审,有一位不肯马虎,就必定会传爱仁堂钱老板到堂讯问。一问名字不符,当然要追究缘故,那时自己就可以翻案了!本来是受刑难熬,胡乱攀供;而问官偏要提名字,情极无奈,只得随便捏造。这一来,不就足以证明,所有如何买砒霜毒鼠的话,皆为“三木之下,何求不得”的子虚乌有之词?

主意一定,随即答道:“想起来了,叫钱宝生!”

买砒霜一节,有地方、有日子、有原因、有数目;而卖砒霜的亦有名有姓,事无可疑。陈鲁认为别的都无须再问,只要查证一件事:钱宝生卖砒霜的情由。

等退了堂,犯人还押钱塘县,陈鲁随即派人将刘锡彤请了来,当面交代:“贵县回去,立刻传爱仁堂的钱宝生来问明白,杨乃武去买砒霜,是不是以毒鼠为名?钱宝生有无串通情事?这一点弄清楚了,详报本府,全案就可以往上移送了。”

“是!”刘锡彤对陈鲁的支持,非常感激,奉命唯谨地答说,“卑职马上回县遵办,赶月底以前,一定呈复到府。”

回到余杭,将审问的经过告知了黄寿山,这位刑名师爷,微有意外之感,“杨乃武居然招供了!”他说,“我总以为他无论如何熬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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