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重新细想,觉得仍旧是个极好的办法。不过计划要做一个修正,那地图匣应该封得极其严密,而且要由燕王亲自拜送,表示郑重。这样,秦国上下,便不会疑心到此,同时封固严密,昼夜守护,装成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秦国的密谍,本事再大,也无法发现其中的秘密。
然后呢?他继续往下想。
然后,假定秦王嬴政会欣然接见,他自然要看一看这燕国膏腴之地的地图。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取出地图,交给盖聂拿着,他拉住地图的前端,身子慢慢往后退,地图慢慢展开。同时,为嬴政一一指点。这时,嬴政的全部注意力应该都放在地图上,放在他的手指上。到地图将尽时,盖聂抽出匕首,他便抛掉地图,一把抓住嬴政的手,盖聂以匕首指胸,一刺便死,大事毕矣!
就那么容易吗?他细想了一遍,确是那样容易。匕首藏在地图匣中,是个再好不过的办法,顺理成章,丝毫没有漏洞。
但是,他也听说过,嬴政身不满五尺,却是智勇绝伦;万一一刺不死,召集殿下执戟郎中救护,众寡不敌,又当如何?
决不容许一刺不死!荆轲断然决然地对自己说,可是,匕首在盖聂手里,任何人遇到那样的情况都会紧张,因而生偏差,一刺而未刺中要害,绝非不可能之事。要如何才能一刺必死呢?荆轲把这个念头,一直带到梦里。
在朝阳影里睁开了眼,他觉得神清气爽,十分畅快,再想到那个难题,几乎念头还未转完,便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他高兴得一掀锦衾,大声喊道:“妙极了!真太妙了!”
一阵急促细碎的脚步声,接着房门开启,探进一个头来,是昭妫。
“怎么了,怎么了?”她略有些慌张地问。
“什么?”荆轲茫然地说,“没有什么呀!”
“我听得你大喊,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噢。”荆轲定一定神说,“我想到一个好主意。来,昭妫,你替我记住一句话,省得我忘了,你记住:‘徐夫人的药方’。记住了没有?”
“‘徐夫人的药方’。”昭妫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又闭着眼喃喃复诵数遍,“记住了,‘徐夫人的药方’。一共六个字。”
“是的,六个字:‘徐夫人的药方’。我也记住了。”
“那么,”昭妫又好奇,又困惑地问,“为何要我记住?就这么记住吗?还是在什么时候要提醒你呢?”
“对了。不久以后,有一位徐夫人从榆次来,你提醒我,注意她的药方。”
“那是个什么药方?”
“毒药。”
“毒药!”昭妫失声惊呼,双眼睁得极大。
“你放心!不是我要服毒。”荆轲笑笑不再多说了。
“荆先生!”昭妫喊了一声,欲语不语地。
“有话说出来!”荆轲看着她说,“我不喜欢这样子吞吞吐吐的。”
“荆先生,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奇怪。”昭妫终于说了。
“噢!怪在什么地方?就因为我要你记住徐夫人的药方吗?昭妫,”荆轲停了一下说,“我抱歉得很。我心里有许多话不能跟你们说,所以你们看来,我的行为有许多地方莫名其妙。其实,我是很普通的一个人,我亦希望有个很舒服的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布衣菜饭,一生不见兵革,让我闭门课子,安静度日。无奈,不容易有这种日子——我希望不久的将来,大家能过这种日子,但是,在我,是决不可能有的。”
“为什么呢?”
这一句话又把荆轲问住了,他歉意地笑道:“你又要说我这个人很奇怪了!说话颠三倒四,前言不符后语。是不是?”
昭妫没有再问下去,管自己去替他收拾寝具,但是,她一面铺衾叠被,一面不住骨碌碌地转着眼珠,似乎有什么心事在想。
终于,她问了一句话:“荆先生,我跟季子俩,你到底喜欢谁?”
荆轲从未想到过有此一问,闪避着反问道:“还有夏姒。你怎不问,在你们三个人之中,我喜欢谁?”
“你不会喜欢夏姒的。”
“何以见得?”
“这用不着争论的。如果你喜欢夏姒,你也说好了。不过,要说老实话。”
“说老实话,你跟季子我都喜欢。”
“总有一点分别吧?”
“我没有比较过。”荆轲顾而言他,“昭妫,你为什么问这话?”
这叫昭妫难以回答,只好强词夺理了,“问都问不得么?”她窘笑着说。
其实就不问,他也知道她一片眷注的深情。他对儿女私情,一向是自我抑制着的,但此时忽然有了不同的想法,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不多了,就算放纵,也放纵不到哪里去,何苦在心中紧守着一道樊篱?
但是,他不知道昭妫是存着怎样的心思。他在她眼里,究竟是怎么样一种人?这些,他都有兴趣弄个清楚。于是他问:“昭妫,我走了以后,你会不会想念我?”
“走?”昭妫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