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平静地垂着眼说,“我跟了你去。”
他想不到她已存下了这样的主意,便说:“我的行踪不定,你跟着我会受苦。”
“只怕是你嫌我累赘!”
如果说不嫌她累赘,她更要跟着他走了。事实上是不可能的,他到秦国怎能带了她去?无奈这话不便说破,只得付诸沉默。
“是不是?”昭妫冷笑道,“男人都是这样,到处希望找个有姿色的女子相伴,却又最好不受羁绊。相处厌了,拍拍腿就走,到新的地方,另换新人,可是这样?”
荆轲苦笑了。
“说啊!”得理不让人的昭妫,扬着脸问。
“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说什么?”荆轲笑着回答。
这表示承认了昭妫的看法是对的。他是不得已而借此逃避,昭妫却大为伤心。她曾受太子的怜爱恩宠,自以为可免于老死深宫、形单影只的凄凉岁月,却想不到太子丹又遣她来服侍荆轲,按照宫里的规矩,除非她能跟了荆轲一起去,否则,等他搬出东宫,她就不可能重新亲近太子了。因此,她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荆轲身上,而结果却是失望了。
想到宫中凄清的长夜,每每听得青春消逝,人老珠黄的宫女,一声声长吁短叹的情景,昭妫简直心悸了。她不甘于随人摆布,认为无论如何得想办法,缠住荆轲,因此又说:“荆先生,太子替你修的房子快完工了,搬去的时候,你可别忘了,把我也带去。”
“那自然。”荆轲说,“我在燕国一天,你我相聚一天。等我要离开燕国,可就没有办法了,只好哭一场分手。”
“你会到哪里去呢?回到卫国?”
“国破家亡,哪里是卫国?”荆轲苦笑着说。
“不是回卫国是哪里呢?”昭妫试探着问道,“太子待你这么好,大家都说你会在我们燕国做一番大事。你没有理由到别的地方去。”
荆轲心想,这样一问一答,以至于词穷,难免会泄露了机密,心生警惕,便采取了敷衍的态度:“你的话不错,我要在燕国做一番大事。现在已经官拜上卿,太子又专门替我修了房子,我还要到什么地方去?”
这一说,昭妫又觉得人生充满了乐趣和希望,但总还是有些不放心,幽幽地说道:“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一过些日子再也想不起人家来了。”
“我不是那种人。”荆轲把她一把揽入怀中,吻着她说,“我已说过,我在燕国一天,我们相聚一天,决不会冷落了你。”
昭妫这下真个满心舒畅了,柔顺地依偎着荆轲,度过了一个温馨的上午。
到了饭后,太子丹又派人来请了。先请荆轲写了给孟苍的信,立即打发专人送往榆次。办完了这件正事,太子丹郑重其事地把他带入一座花木扶疏,靠近后宫,极其幽静的别院。屋中已燃起一炉清心涤虑的沉榆香,还有一张形制古朴的七弦琴,端端正正地放在当地,琴上覆着一方锦袱,琴后摆着一方极工细的篾席。
“噢!”荆轲欣喜地说,“已安排好了。”
“你请稍坐。”太子丹又嘱咐道,“别忘了我的话,那女伶官脾气极其怪僻,万一有失礼之处,请看我的薄面,勿与计较。”
“是!”荆轲答道,“我以礼自持,相信决不会惹得那位女伶官着恼。”
“是的。我只是过虑。你请坐,我去招呼她。”
太子丹转入内室,却不见再出来。稍停,香风微度,一位身材极其苗条的女郎出现,头上盖一块玄色罗巾,看不见她的面貌,然而双手如玉,令荆轲无法想象这只手是生在一个极丑陋的女人身上。
那女伶官轻轻移动脚步,接着盈盈下拜,却未说话。荆轲伏身答礼,致谢说道:“荆轲今日得闻妙奏,深感荣幸。只恐草野下愚,不能领略深微奥妙之处。”
“荆先生不必过谦。”那女伶官平静地回答,声如玉磬,异常悦耳。
然后,她在那方细篾席上坐了下来,头上虽有罗巾遮盖,但举止动作,皆有法度。等素手拨弦,荆轲立即感到不同凡响。
“我为荆先生操一曲《贞女引》。”
“是!我在静心倾听。”
于是那女伶官端然静坐,先伸出一双玉笋般的手,慢慢抚一遍琴弦,这是因为眼睛看不见,先熟悉一下弦柱的位置。然后,铮然一声,一串如松风流泉般的清响,流转在那精室之中,荆轲闭眼静听,仿佛置身在深山幽谷里,飘然、恬然,一切尘世间的扰扰攘攘都自心头消失了。
忽然,琴声中多了一种声音,那是女伶官发声在唱《贞女引》:
菁菁茂木,隐独荣兮;变化垂枝,含蕤英兮;修身养志,建令名兮;厥道不同,善恶并兮;屈躬就浊,世疑清兮;怀忠见疑,何贪生兮?
砉然一声,人琴俱杳,荆轲心中激起无限感慨,不自觉地发为叹息。
“荆先生,何故长叹?”
不回答是不礼貌的,荆轲直抒感触:“由你的歌,叫我想起了田先生。”
“是田光先生么?”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