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区,国家命脉所寄,运河则贯通南北,倘或阻塞,南漕无法北运,京饷都会发放不出。是故苏杭虽一无足观,圣祖不惮跋涉,仁君深仁厚泽,深入民心。如今海塘、河道,经臣亲加勘察具奏,请派大员主持修理,足可料理其事,实不必上烦睿虑,更不必有荡圣驾。”
这番话义正词严,但不免带着教训的意味,而且语气中似乎认定了皇帝南巡,只是为了游观,这当然使得皇帝很不舒服。不过,他到底是经祖父与父亲严格教导过的,深知处理国事时,杂入个人的感情与意气,非常危险。因而还是温言慰谕,打消了南巡的念头。
不过,这只是暂时抑制,每每读到唐诗宋词中,描写苏杭两地及其他江南各处的风光,就会悠然神往,思念不已。
“说什么贵为天子?”皇帝向傅夫人发牢骚,“不过想出去逛一逛,都不能如愿。”
傅夫人亦听说了,只要皇帝一提起南巡,大臣或者谏阻,或者保持沉默,作为无言的反对。多年相处,俨如夫妻,她对皇帝的性情了解极深,他有耐性,但有限度,超过他所忍受的程度,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令人惊愕的事。因此,他的这种不满的情绪,必得设法宣泄,才不会激出变故来。于是她说:“皇上亦不必跟人商量,悄悄儿预备好了,再找一个题目,直接降旨,定期南巡,岂不干脆?”
“对!”皇帝深深点头,“我早该这么办的。”
“早了也不行。总要国泰民安,升平无事,皇上奉太后去巡幸,逛一逛名山胜境,百姓才无话说。而且也必得如此,玩得才痛快。不然人在江南心在京城,心挂两头,就没意思了。”
“说得不错。这两年年成很好,各地亦都平静。”皇帝又说,“居安思危,就怕海塘溃决,我应该亲自去看一看,才能放心。”
题目已经找到了,尤其是“居安思危”这句话,措辞极妙。皇帝在这片刻间下定了决心。
“我想派傅恒先去看一看水陆两运的情形到底如何。讷亲的话,我不大相信。”
于是傅恒受命以校阅东南驻防旗营、各旗绿营及水师的名义遍历江南胜地。去了两个多月,傅夫人发觉她又怀孕了。
怀的是龙种。太妃认为这一次可以保全了,因为可以冒充为傅恒之子。傅夫人心里有数,仍旧以打胎为宜,但亲戚女眷很多已知道她“有喜了”,形格势禁,无法私下动手脚,只好坐视腹部日渐膨脝。
等傅恒回京复命,他妻子已经不宜于出门了。相见之下,彼此都有一种难言之隐的苦闷。好在此时夫妇已不宜于同房,傅恒便在书斋设榻,难得回一次上房,倒免了好些窘迫之感。
这天是皇后千秋吉辰,事先传谕命妇凡怀孕在身,或翁姑有疾,需要侍奉汤药者,不必进宫叩贺,傅恒便单独到宫门请安。皇后派管事太监传宣召见。
皇后是要问问娘家的情形,而傅恒神情抑郁,似乎有着浓重的心事,及至问到他妻子待产的情形,更有痛心疾首的模样,倒使得皇后大惑不解了。
“怎么回事?人丁兴旺还不好?你干吗一脸的委屈?”
“唉,”傅恒叹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听这话,皇后疑云大起,向左右说一声:“回避!”
于是一殿的宫女都退了出去,太监本来在走廊上待命,此时亦都退到了院子里。
“有什么话你说吧!”
傅恒膝行两步,跪近皇后说道:“那个孩子不是我的!”
皇后大惊,“你怎么说?”她问,“不是你的是谁的?”
“我不敢说。”
虽不敢说,事实上已等于说了。皇后也风闻她的弟妇在太妃那里,常跟皇帝关起房门,一谈个把时辰,不想果有其事。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的?算日子是你下江南以前有的喜。”
“日子不错。不过,有一点是第三者不知道的。我在动身以前,就有两个月没有跟她在一起了。”
“那是为什么?”
“总为不凑巧,她打热河回来,我不是到泰陵去勘查工程,就是奉旨视察仓场。要不然正好遇到她身上来。算起来至少五十天不曾同房过。”
“那——”皇后自语似的说,“这件事可怎么办?”
傅恒到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做了件极傻的事。平常人家如果受了姐夫这种欺侮,可以向姐姐哭诉,多少可以出口气。唯独姐夫是皇帝,能怎么办?皇后能跟他吵一架,还是数落他一番?
早知如此,不如不说。如今让皇后一问,唯有丧着脸说:“我看是没有法子。”
皇后当然也很生气,胸前让一股酸味堵得很不舒服。她心里恨弟妇不知廉耻,也恨胞弟懦弱,竟不能约束妻子。不过傅恒已经受了极大的打击,她亦不忍再发牢骚来刺激他。
“我还听说,这是第二胎。”傅恒索性将藏在心中的事,都抖了出来,“头一胎是打掉的。”
“打胎?”皇后问说,“家里那么多人能瞒得住吗?为什么我早不知道?”
“不是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