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我就不说下去了。”
“正是!”秀秀深深点头。
“那,那就来想个故事吧!”太妃用跟小孩子说故事的语气说,“从前有一家人家……”
编来编去编不像,秀秀又不比傅夫人肚子里有许多历史上的故事,可找一个来设譬,只好这样说道:“反正皇上常常给太妃讲奇案,到时候以话答话,随机应变好了。”
原来这也是皇帝承欢膝下之一道。几遇命案、盗案以及逆伦重案,譬如子承父妾等等案件,刑部照例要具议奏请皇帝裁夺。天下之大,这样的案子无日无之,皇帝记了许多在心里,陪太妃闲谈时,常拿来作为话题。
这天皇帝讲一件疑难的案子,山东沿海的一个县份,有个土豪“扒灰”,与儿媳妇奸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土豪丧尽廉耻,居然霸占了儿媳妇,他的长子愤无所泄,将他父亲与他妻子所生的儿子杀掉了。
“这个犯人判罪的轻重,要看他所杀的是什么人。照表面看,是杀子,实际上则是杀了同父异母的弟弟。”皇帝问道,“娘看,应该判他杀子,还是杀弟?”
“你怎么判呢?”
“他父亲与他妻子的奸情,并未揭破,算起来是杀子。”
“实在是杀弟弟。”
“是啊!麻烦就在这里。”
太妃灵机一动,立即接口:“遇到这种事,总是麻烦,有了孩子,尤其麻烦。”她说:“我倒也说段故事你听。”
“是!我听着。”
“从前有家人家,男主人年纪不大,长得挺漂亮的。他的表兄出了远门,将妻子寄在他家,哪知他把表嫂勾搭上手了。”
既到这里,太妃停了下来,去看皇帝的脸色。他却毫无表情,显然还未想到,太妃的故事,别有含义。
“这样过了有半年,表嫂怀孕了,丈夫好久不在家,忽然有了孕,算日子可知是个私生子。他表嫂就要打掉,他说,他还没有儿子,央求表嫂生下来,冒充他妻子所生。他表嫂没法子,只好依他。”太妃停了一下说,“像这种事,怎么能瞒得住,孩子不曾满月,他表嫂一脖子吊死了。你倒说,是谁的错?”
“自然是这家人家的男主人错,应该让他表嫂把孩子打掉的!”
“原来你也这样说!”
皇帝不知太妃的话意何所指,不过话中有话,绝无所疑。他很想太妃会有进一步的透露,可是没有。
直到辞去时,一直不曾明白。太妃却心中雪亮,确信傅夫人的顾虑,完全是杞忧,所以等皇帝一走,立刻将她找了来,屏人密谈。
“你的麻烦,你不妨明天自己跟皇上说,包你能够如愿。”
傅夫人一惊,“干妈跟皇上说破了?”她问。
“没有。我给他编了个故事,把他的想法套出来了。”太妃将经过情形为她说了一遍。
傅夫人又惊又喜,同时也很奇怪。“干妈的手段真高!”她笑着说。
“我也是跟你学的。先还想不起,是秀秀提醒我——”
“怎么?”傅夫人惊惶地问,“她知道了?”
“是的!我告诉她的。”太妃问道,“你想,你做这件事,能少得了她吗?”
想想也是,傅夫人释然了。到得第三天午后,皇帝悄然莅止,她将一直瞒着他的秘密和盘托出,同时提出了要求。
皇帝恍然大悟,不免惭愧。“咱们这一段儿让娘也知道了。”他踌躇着说,“我倒有点怕见她老人家的面了。”
“我都老着脸皮说了实话,皇上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皇帝想了一下说:“这也不去说它了。我倒跟你商量,有没有法子,能把孩子留下来?”
“没有!”傅夫人断然决然地说,“不等孩子下地,我的命就没有了。再过两个月,捧着个大肚子,我怎么见人?”
“好吧!只好依你。”
“太妃说,本来不打算让皇上知道的,可是想来想去,没有法子不让皇上知道。不然,第一,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第二,这件事没法子做得秘密。”傅夫人又说,“如果皇上愿意给我恩典,我只求皇上务必将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
“你说吧!要怎么做?我全依你就是。”
傅夫人想了一下说:“我是这么在想,如果皇上奉太后回銮了,这里没有那么热闹,消息就不容易漏出去。其次,皇上一定得派一个妥当的人照料,这个人还得很有权柄,说什么就是什么才好!”
“行!全依你。”
皇帝说这话,极有把握,因为序入仲秋,本来就快回銮了。至于托派一个人,既要妥当,又要有权柄,说什么就是什么,看似不易,其实不难,因为只要妥当就行,至于权柄,可假皇命以行。皇帝已决定派钟连干这个差使,他是御前侍卫,口衔天宪,谁敢不遵?
皇帝的生日快到了:八月十三。
每年此时,太妃总有一段很不快活的日子。从一钩眉月开始,往往在露冷风清、桐叶初飘的空庭中,悄然独坐,凝望苍天,不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