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讲私情,你把我送到汤山去,我要跟你弟弟一块儿住。”
皇帝未曾料到太后会有这样的打算,所以愣了一下,方能回答:“那里不是太后住的地方。”
“我还有该住哪儿的规矩吗?”
提到太后不肯迁往宁寿宫,是皇帝最不满的一件事,也是皇帝认定生母跟他为难的明证。不肯搬往宁寿宫是表示不愿承认自己是太后,此刻索性要搬出宫去,无异于不承认皇帝是她的儿子。意识到此,皇帝不由得有些愤怒,因而失去了一直保持着的冷静。
“娘应该住宁寿宫!我实在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要这样作贱自己,也作贱了别人。”
太后勃然大怒。作贱自己,便是自轻自贱。在宫廷中,这是骂人最重的一句话,儿子敢对母亲如此无礼,可把太后积累多时的冤气勾引得爆发了。
“住嘴!你这是跟我说话?你当我是自己犯贱,放着宁寿宫不住,愿意住在这里?我告诉你吧,宁寿宫我愿意住哪一间,都早就看好了!谁知道你不让我住,我又有什么法子?这会儿反倒来怪我?你不自己想想,你自己干的什么?异母的兄弟容不下,同母的胞弟也容不下,你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脏心眼儿!我生下了你,没有享你一天福,你拿不让我过好日子来报答我——”
太后越说越激动,满脸涨得通红,像要发狂似的,突然站起身来,也不知她哪里来的气力,低着头飞快地往前猛冲,一头撞在合抱的朱红大柱上,只听砰的一声,把宫女们吓得都跳了起来。
皇帝也吓傻了,直待宫女哭着上前相扶,方始惊醒过来,大步上前,一把抱住母亲,只见面如金纸,人已晕了过去,头上发际渗出血来,脑袋已撞破了。
皇帝不免心悸,手脚发软,只喊着:“快扶上床去!传御医!”
于是永和宫中一阵大乱,十六阿哥赶来探视,只见皇帝的脸色青中发白,十分可怕,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准传消息出去!”皇帝开口了。
这一下提醒了十六阿哥,答一声:“是!”立即奔出去做必要的处置。
十六阿哥撩起袍子下摆,急步抢出宫门,第一句便问:“有什么人出宫没有?”
带头的护军参领答说:“有一个。”
“谁?”
“首领太监,姓唐的。”
“你,”十六阿哥疾言厉色地问,“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那个护军参领深知十六阿哥的脾气,心急时口不择言,但很快地就会发觉错误,所以绷着脸不作回答。
果然,十六阿哥立即就发觉自己的话问得毫无道理,所以放缓了脸色问道:“他出宫时怎么说?”
“说奉太后之命,到敬事房去传懿旨。”
“你就放他走了?”
“是!”那护军参领振振有词地反问,“人家好端端地,凭什么不放他走?”
“好端端地?”十六阿哥想了一下,忽然意会,“怎么叫好端端地?”
这句话把那人问住了,好久才答说:“一点儿都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是好端端地吗?”
十六阿哥心想,坏就坏在“一点儿都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句话上,宫中出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唐太监竟能不动声色地混出宫去,可见得此人的来历可疑。
“是往哪个道儿去的?”
“往北,这会儿怕还没有出神武门。”
听得这话,十六阿哥断然决然地说了一个字:“追!”
“请示!”那护军参领问,“追不上怎么办?追上了又怎么办?”
“追上了,替我带回来。”十六阿哥说,“路上不准跟他交谈。”
“是!追不上呢?”
“追不上?”十六阿哥凝神想了一下说,“没有活的,也得带脑袋来验明正身。不然,怎么向皇上交代?”
话已说到尽头,护军参领不敢耽误,一阵风似的去拦截唐太监。永和宫自是四周戒严,只准进不准出。准许进宫的,也只是御医。
御医一共四名,为首的是院使张永寿,进宫先叩见皇帝,然后“请脉”。照前明的规矩,御医为后妃诊脉,只是从帐子里牵出一条红线来,一端系在病人手腕上,凭线号脉,茫然不知,只能凭左右所述的病情,斟量开方,治好了算是运气,治不好是理所当然。到了清朝,办法改过了,御医能切腕诊脉,但帐子仍旧垂着;而太后伤在头部,非看清楚了不可。总管太监不敢做主,得向皇帝请旨。
皇帝想了一下,将张永寿召来说道:“向来御医请脉,都是几个人商量着写脉案,开方子,意见不同,往往折中。这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很不赞成这个办法,如今替太后请脉,我要找个能专责的。你们四个之中,谁的医道最好?”
“是!”张永寿答说,“六品御医陈东新的医道,臣衙门里的同事都佩服的。”
“好!传陈东新。”
“是!”
“你再告诉你属下,出宫以后,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