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心里在想,最好连嫂子都不必看。
“表妹,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说,”刘虹身子向前俯一俯,“朱二哥,你怎么这样子说?你我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忌讳?”
“不是忌讳,我怕我的话太直率,不大中听。自古以来,非分之财,足以败身。所以我不愿意打开来看,怕会受了引诱,心神不宁!大嫂人很贤惠,但到底也是世俗妇人,所以你最好也不必给她看。”
刘虹静静地听完,将眼垂了下来,是很认真地在考虑的神气。
“朱二哥,”她说,“我也不能完全不告诉她,拿一些给她看,行不行?”
“也好!”朱真忽然想到,她也是寻常女子,有这么一批珠宝在手,浑若无事,是不是修养高人一等呢?
“朱二哥!”刘虹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很敏感,“你在想什么?”
“我很佩服你!”
“佩服我?”刘虹又恢复了那种娇憨明快的眼神,“为什么?”
“我在想,若是我有那么一囊价值钜万的珠宝,只怕会神魂颠倒、坐立不安。而你,一点儿都看不出。”
“这,也许是我看得多的缘故。”说到最后一个字,她赶紧又说,“朱二哥,你不会骂我太狂妄?”
“不,不!你说得对。见惯了就不在乎了。”
“我也在乎的!有时候我想想兴奋得睡不着觉。”
“噢,”朱真对她突然改变的说法,颇感困惑,“你是怎么在想呢?”
“我想到,凭这些东西,可以帮助你创一番事业,我就兴奋了!”
她的眼睛发亮,是真的有着出自衷心的喜悦。这使得朱真又困惑了,莫非故主的恩情,一点儿都不念?
“我又想到,我肚子里的一块肉,终于付托有人,能为他留下一枝根苗,我也会很兴奋。不过,”她的声音低了下来,“不知道是男是女。”
“男女不都一样吗?”
刘虹正要答话,只见门帘启处,探头进来的是朱太太。她的眼尖,一眼看出,立即站了起来。朱太太摇摇手说:“你请坐!”接着向朱真使了个眼色,示意要他出来说话。
到得堂屋里,沈福迎上来说:“朱少爷,恐怕今晚上就得走!”
何以如此匆促?朱真愣住了,朱太太便轻声说道:“是今天晚上走的好。我也是她来了以后才想到,北方口音,冒充我的表妹,只怕没有人肯信。不如今天晚上就走。”
“刚才有人来通知,有四辆车到乍浦,沿途不能查的,搭一辆到了海宁县境,另外有人来接应。”
这四辆沿途不查的车,朱真知道,必是挂着将军衙门的旗号,驶往乍浦防守海口的都统衙门,输运军需。机会是好机会,但想到有一大障碍。
“大嫂,小莺儿还在她舅舅家呢!”
小莺儿就是朱太太的女儿,年方十岁,为舅母接了去玩了,一时接不回来,朱太太怎么能走?
“我不走!非要我在这里,应付邻居,才不致出事。”
“大嫂,你怎么应付?”
“这有个说法,说我表妹是闹婚变,私自从夫家出走,这件事很不安,所以我让你连夜把她送回去。这个说法,不就面面俱到了吗?”
朱真踌躇了一下说:“看来也只好如此!可是以后呢?”
“不要紧!”沈福说道,“过几天我再把朱太太送了去。”
“那好!大嫂,你趁早把小莺儿接了回来。”朱真又问,“什么时候走?”
“总得过了三更天。”沈福说道,“得悄悄儿走一段路。车子停在城门口等。”
于是朱真与朱太太又复入内,将一切情形告诉了刘虹。她恋恋不舍地说:“丢下表姐走了,怎么行?”
“唉!”朱太太不以为然地说,“暂时分手几天,你何必这样?来,我们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匆匆饭罢,为了不惊动邻居,都不敢高声说话,同时也不知从何说起。一切是那么仓促,一切是那么茫然,只有默默地接受冥冥中的安排。
好不容易挨过三更天,沈福在堂屋里轻轻叩了两下板壁,朱真便站起身来说:“是时候了!”
“表姐,”刘虹忽然掉下眼泪来,“我真舍不得走。”
朱太太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好不是滋味,不过她不能不强自支撑,便拍拍刘虹的背说:“好好走吧!你们到了那里,我跟着也就来了。”
“是!”刘虹拭一拭泪,默默地走了出去,手里提着一个包裹,阿云提着一只藤箱,朱真手里什么都没有,跟着沈福在黑影里出了大门。连道声别都没有,因为怕邻居听见。
杭州十城门,旗营靠近西湖,所以将军衙门的车子停在清波门,而海宁、乍浦是在东面,所以摸索着上了车,一开城门,绕道往东,彻夜急驰,轮走如雷。朱真颠得屁股都疼了,而心里却是怀念着刘虹,别震动了胎气。
到得天明,到了一座小城。沿着运河往北,进南门不远,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