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他”是指年羹尧,朱真知道她的困惑是什么,随即答说:“说得很明白。不过,为了遮人耳目,你算是家嫂的表妹这一点,要装得很像,所以,我们暂时不必有——”朱真用力说了出来,“暂时不必有夫妇之实。”
曾莲青的表情改变了,是感激而充分了解的神情,低下头去答了一个字:“是!”
“就是此去直到万山丛中,我们一直是这样,算是亲戚。”
“请问,称呼呢?”曾莲青说,“称呼也不改?”
“是的!暂且不改,以兄妹相称。”朱真喊道,“表妹。”
曾莲青抬头看了看,微笑答道:“朱二哥是叫我?”
“当然是叫你,不然叫谁?你是家嫂的表妹,也就是我的表妹。”朱真说道,“以后我就叫你表妹好了。”
“不过,我可不能管你叫表哥。”说着,她嫣然一笑,态度活泼而自然。
朱真深感欣慰,觉得可以谈谈她的身世了,便即问道:“你姓什么?”
“刘。我是单名,一个彩虹的虹字。”
“这个名字很好听。听你口音是山东?”
“直隶,不过邻近山东,是沧州。”
“噢,你今年多大?”
“朱二哥,你猜?”
“二十——”朱真少说几岁,“整二十。”
“你看我这么年轻,”刘虹答说,“我今年二十五。”
“二十五?”朱真问道,“你到年家多少年了?”
听到“年家”二字,刘虹急忙一望窗外,显得相当紧张。朱真知道自己不够警觉,不免歉然。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提到这个字了!”
“是!最好不提。”刘虹答复他原来问的话,“到他家前后六年。”
“有没有孩子?”
“没有。”
说着,刘虹望着她自己的腹部,朱真便也注视着。初秋衣衫单薄,微隆的肚腹,一注意便看得出来。等她抬眼时,发觉他在看她,益觉不好意思,低下头,将身子尽力扭了过去。
“不必如此!”朱真说道,“表妹,请你保重!让我好对得起人。”
所谓“请你保重”,意思是提醒她当心安胎。刘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将身子转了过来,但头还是低了下去。
“你姐妹有几个?”
“一个。”
“一个?”朱真知道她没有听清楚,“我不是指你娘家。”
原来是指年羹尧的侍妾。她轻声答说:“一共六个。”
“其余五个呢?”
“都散了!”
“都散了?是自己愿意走的?”
“不愿意也不行啊!”
“那么,散到哪里去了呢?”朱真问说,“回娘家?”
“有的回娘家,有的多随其便。唯有我。”
话没有说得完全,不过意思是很明白的,唯有她是年羹尧亲自为她择配的。
“当然是因为你留着他的骨血。”
“不!”刘虹抢着说,“不完全是。”
“那么还有什么原因呢?”
“他说你很忠厚,而且有侠义心肠。他说:‘我如今倒霉了,平时受过我好处的人,见我就像见了瘟神恶煞似的,避之唯恐不远。只有朱某人,素昧平生,承他敬礼,始终如一,这是个可以托生死的朋友,一定不会亏待你。’”刘虹说到这里,甜甜地一笑,略带顽皮地问道,“他说得对不对?”
朱真听得这番话,自然深感安慰,但也不能厚着脸说人家称赞的话,只字不虚,想一想答说:“他的话有一句是说对了的。”
“哪一句?”
“一定不会亏待你!”
刘虹的眼睛顿时发亮,“谢谢你!”她说,不过声音极低。
“家嫂——”
朱真刚刚开口,刘虹便拿他的声音打断,“朱二哥,”她说,“以后是一家人了。这么叫法,似乎不通。”
朱真自己已觉得有些刺耳,便点点头说:“好,你叫她表姐,我仍旧管她叫大嫂。”
“这才是。”刘虹停了一下没听见他开口,便即催问,“你刚才的话没有完。”
“噢,我是说大嫂跟你很投缘。”
“我的人缘一向好的。”刘虹说,“何况,何况是我表姐!”说着,抿起嘴笑了。
这片刻相处,朱真已有如饮醇醪、陶然飘然之感。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感觉,傻傻地望着她笑。
刘虹却收敛了笑容,“咱们谈点儿正事,好不好?”她问。
“好啊!”
“我带来一点儿东西,只怕不容易脱手。”刘虹将放在身边的一个包袱捧了给他,“你慢慢儿看。”说着向窗外看了一眼。
朱真将包袱接在手中,从沉甸甸的感觉中,料知必是珠宝,“慢慢看”的叮嘱,是提醒他财不露白。而朱真却根本不想看,措大暴富,会失神落魄,不如不看。于是,他将包袱又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