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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0 / 29)

“席珍,你觉得有什么难处,尽管请说。”

“我,实在是不敢当!”

“这样说,你是不愿帮我的忙?”

“不是,不是!”

“既然不是,就只有这么一个法子。席珍!”年羹尧问,“请你说,除此以外,怎么样才能保全小妾腹中的一块肉?”

朱真细想了一会儿,果然除此以外,别无可以保存年家血胤的法子。

“既承付托之道,晚生亦不敢固辞。不过为妾为婢,实在不敢,就算晚生的糟糠之妻好了。”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年羹尧面有喜色,“只是‘糟糠之妻’四字,我敢保证,绝不至此。”

朱真心里有数,年羹尧必有馈赠,但既不便先辞,更不便道谢,只好不答,心里在想一个疑问。

“将军,”他说,“将来不管生男生女,我必视如己出。但是,这姓呢,是暂时姓朱,将来归宗呢?还是仍旧让他姓年?”

“不能姓年!”年羹尧说,“不然难逃罗网。若说归宗,年氏既无噍类,又何从归起?”

这成了一个难题。但不必急着求解决,话题谈到朱真得妻之后的行止。

“通都大邑,自然不能住了。”朱真说道,“寒家原籍皖南,新安江山,万山丛中,找一处与世隔绝、官府势力所不达之处,想来不是难事。”

“对,对!我赞成你举家远遁。”年羹尧忽然灵机一动,“席珍,你说,姓生,好不好?”

“生?”朱真问道,“生公说法的生?”

“不错!”

“为什么姓这个僻姓?”

“你看!”年羹尧用筷子蘸着酒倒着写了一个“年”字,然后取消一点,将一撇搬动到上角,便成了一个“生”字。

“原来如此!”

“这表示年家倾覆。”

“是!含义很深。不过,有这个姓吗?”

“有!”年羹尧想了一下说,“明朝湖广襄阳府有姓生的。那天我看《浙江通志》,记得明朝洪武年间,桐乡有个县令就姓生。”

于是年羹尧招招手,命听差去取了一部《浙江通志》来,查出洪武年间桐乡有个县官叫生用和,是有政声的循吏。

“那就是了!”朱真说道,“准定改姓生吧!”

这使得朱真益发倾倒。在他心目中,年羹尧是个英雄,不想还如此渊博!这样的文武全才,竟至落得赠妾托子,连个姓氏都保不住!转念到此,他的双眼润湿了。

“咦!席珍,何以作此儿女之态?”

他不敢说破心里的感觉,怕伤了年羹尧的自尊。但一时又找不出适当的理由,来解释他何以有此眼泪,所以只能强自掩饰:“没有什么!我有迎风见泪的毛病。”

“咳!”年羹尧叹口气,“你不必觉得没有资格可怜我!我自己知道已经忍得过分,作贱得自己已没有人味儿了!”

“将军,你不要这样说!”朱真极力否认,也是极力劝慰,“大家都在为你不平!将军,如果是论是非,曲不在你,这不是虽败犹胜?”

年羹尧的脸色慢慢沉静下来,“你那话说得很好!”他说,“人家参我的罪名,我都承认;说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百姓,都不错;可是今上不能说这话!为什么呢?因为今天我的罪名,都是他默许的、纵容的。只要我做一件事,立刻罪不成罪。所以论是非,的确曲不在我。来,我敬你一杯,你的话开导了我,让我心里好过得多了。”

朱真有受宠若惊之感,也觉得安慰和骄傲。在这复杂的心情中,还有一句话不解,率直问道:“将军,你说你只要做一件事,皇上就不会定你的罪了,那是件什么事?”

“把九阿哥杀掉。”

“嗯,嗯!”朱真大吃一惊,“皇上真有要杀兄弟的意思?”

“席珍,你饱读儒书,应该知道,从古以来,凡是英王身后,往往有骨肉伦常的剧变。这原是无足为奇的事!”

“那么,”朱真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说了出来,“外面的那些流言呢?是真是假?”

“你说的是哪些流言?”

“说,说,”朱真乍着胆实说,“说四阿哥进了一碗参汤,皇上就驾崩了!”

“那是靠不住的话。”

“又说太后是皇上逼死的!”

一听这话,年羹尧双眼紧闭,一脸的痛苦。朱真倒吓一跳,不知他何以有此表情,只紧张地注视着。

“提起这件事,我心里很难过。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太后驾崩,推原论始,我等于做了帮凶!唉,早知如此,悔不当初!”

“此话怎讲?”

“你知道不知道,太后为什么厌世?”年羹尧问。

“外面说,有一位妃子当面笑太后,原是真太后,不想变成了假太后!”朱真答说,“想想也是,真是人间难堪之事。”

“这还在其次。母子天性,小儿子又受了莫大的委屈,哪知道,一进了京,还不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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