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赐爵、赐金、赐第、赐园、赐世职、赐佐领,父子兄弟以及妻孥,莫不沾濡雨露,沦浃肌髓,解衣推食,宠赉褒嘉,极人臣罕觏之遭逢,而萃于臣之一门四世矣!”他这样详细铺叙,表示自己受恩未忘。接下来,又用他父亲来打动皇帝。
他说:“臣父年遐龄,八旬有二,优游杖履,化日舒长,乃恩自天来,仁由锡类,拜爵食禄,却在引年休养之后,此史册所未有,而臣身际其盛,目睹臣父既寿且康,较往昔而倍健,亦何因而致此?稍具人心,能不矢志竭诚图报于生生世世耶?”
这段话的意思,可分两方面看。从他这方面看,无异表示,为了不致贻父之忧,他亦绝不会做出任何不忠于皇帝的事来。从皇帝这方面看,意在劝告,既然对年遐龄,能推其女其子之宠,在休致以后,复封公爵,所谓“拜爵食禄,却在引年休养之后”。如今优游杖履,年已八旬有二,如果对他的儿子有所严惩,岂不伤了老人之心,变成为德不卒?
最后,他又加了一段:“所有臣感激微诚,亦明知不能宣达,而又不能不剖陈万一。”这就有点儿指皇帝心有成见了!
皇帝就为他最后这两句话,颇为不悦,提笔批道:“据此不足以报君恩父德,必能保全始终,不会一身至于危险,方可谓忠臣孝子也!”
接着是写了一段一层进一层的议论:“凡人臣,图功易,成功难;成功易,守功难;守功易,终功难!”
为臣如此,为君又如何?皇帝自道:“为君者施恩易,当恩难;当恩易,保恩难;保恩易,全恩难。”又说:“若倚功造过,必致返恩为仇!此从来人情常有者。”
接着,皇帝特派都统楚宗,赶到西宁,专为约束九阿哥允禟,附带亦调查年羹尧与允禟往来的情形。及至楚宗的回奏一到,皇帝大惊失色。原来年羹尧的部属中,同情九阿哥允禟者,不知凡几。倘或允禟有谋反之心,只怕年羹尧亦不能约束。这是何等可怕之事?
“你看你哥哥!”皇帝向年贵妃大发雷霆,“我本意是让他看住九阿哥,结果适得其反!如果九阿哥在西宁再住些日子,只怕你哥哥的兵都归了他了!”
“皇上息怒!”年贵妃赶紧跪下来说,“奴才哥哥不对,请皇上教训他!犯不着跟他生气。”
“我岂止生气!我恨不得拿把刀子,把我自己的一双眼睛剜掉,错把狼心狗肺的东西,当作心腹!”皇帝又冷笑,“我也很疑心,你哥哥一向会带兵,令出如山,部下没有一个不怕他的。如果没有他的指使,他们敢跟九阿哥接近吗?”
年羹尧的军令之严,是远近知名的。据说有一次大雪行军,年羹尧坐在轿子里,看扶着轿杠的武官,一个个手冻得又红又肿,大为不忍,便说了声:“去手!”哪知听者都错会了意,一个个拿出刀来,将自己的手砍断,以为这才是“去手”!
这话当然是过甚其词,但如年羹尧稍作约束,或者不是有意放纵,部下确是不敢跟允禟接近的。如今听皇帝的意思,疑心年羹尧与允禟勾结,有谋反之意,年贵妃知道大祸已不在远,既惊且惧,而又无法解释,最后是三尺白绫,了却了尘世繁华。
消息传到了西宁,原本事事碰钉的年羹尧,更觉得不安,上折自辩,只有认错。认错有个缘故,只有托病。
当然,允禟之事,不便明言,道是因为精神不好,所以“臣所办之事,止觉疏漏,不能周到,是以于谢恩折内,附陈病状,欲求圣主知臣为病所累,凡料理不妥之处,俯赐于矜宥”。
此是何等大事?皇帝直言批道:“如有不妥,岂可矜宥?此席乃列祖之神器,朕何敢私?”这“此席”自是指“皇位”。
另外年羹尧自陈不敢自取罪戾,“以自蹈于天地鬼神之所不佑”。皇帝竟将“不佑”二字涂去,另用朱笔在旁边添了两个字“共诛”!这就见得年羹尧自觉罪并不重,而在皇帝看,他是罪大恶极,而且并无悔罪之心。
于是皇帝考虑再三,认为两年多以来,基础已稳,除了隆科多以外,可以一齐动手了。
动手之前,先有一番准备工夫,搜集八、九、十、十四阿哥的“劣迹罪状”,亲自拟了一道上谕,然后定期召集王公大臣在乾清门有所宣谕。
“我因为九阿哥行事荒唐,在西宁地方,纵容家人,横行不法,所以特颁一道旨意,派都统楚宗去约束。现在楚宗有个奏折,说他到了那里,九阿哥并不迎接请安,过了好久才叫楚宗进去。
“楚宗是钦差,奉旨宣谕当然要叫九阿哥出来,跪听宣谕。跪倒是跪了,并没有磕头,就站起来跟楚宗说:‘上谕总是不错的,我还有什么话说?我已经要出家离世了,有什么乱来的地方?’他属下人等,亦一个个毫无畏惧。
“你们想,我派楚宗去,原是约束他的属下,改悔前愆,遵守法度,是爱之以德,哪知道如此傲慢,全无人臣事君之礼。又说‘出家离世’,意思是出了家就没有兄弟之谊,离了世就没有君臣之分,荒诞不经到此程度!
“我的弟兄之中,像二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在先帝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