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格格,将弘历找来有所叮嘱。
“宝宝!”这是弘历的小名,钮祜禄氏问道,“明天是你第一次见皇上,你心里是不是害怕?”
“皇上不是我的爷爷吗?”
“是啊!”
“天下哪有孙儿见了爷爷怕的?”
钮祜禄格格哑口无言,反被他逗得笑了,“你在我面前说话,没规没矩的不要紧。”她正色告诫,“见了爷爷,可绝不准你这么说话!”
“娘放心好了!爷爷既是皇上,孙儿也就是臣子,自然要守臣子的规矩。”
十二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确是可以放心。反倒是弘历另有顾虑。
“弟弟是不是跟我一起见爷爷?”
“当然。”
“弟弟也是头一回见皇上?”
钮祜禄格格心想,弘昼是见过皇帝的,只是弘历不知道而已。如果说了实话,他追问一句:“为什么弟弟倒先见了皇上呢?”未免难以回答,因而答说:“对了,也是头一回。”
“那可得告诉弟弟,别怕。弟弟怕生,见了生人会说不出话。”弘历又说,“他说不出话,索性就别说,免得结结巴巴的,让人笑话!”
“你这个主意不好!皇上问话,怎么能不回奏?”
“有我啊!”弘历将头一扬,“我替他代奏就是了。”
“你要照顾弟弟,是对的。”钮祜禄格格语重心长地说,“可也别太逞能!你把弟弟比下去了,人家会不高兴。”
弘历很懂事了,知道所指的是弘昼的生母耿格格,便重重地点着头,表示领会。
赏完牡丹,在镂月开云开宴。雍亲王与王妃献过了酒,皇帝问道:“那俩孩子呢?”
“早就吵着要来给皇上磕头拜寿了。”雍王妃赔笑问说,“是不是这会儿就领来见皇上?”
“好啊!我看看长得怎么样。”
不久,门前出现弘历、弘昼两兄弟,一样的打扮,身穿皇子皇孙专用的颜色——香色的宁绸棉袍,重青团龙卧龙袋,腰系黄带,足登粉底缎靴,头上跟皇帝一样,是红绒结顶的软帽,不过这顶软帽在皇帝头上,是燕居的便服,而皇孙戴这顶帽子,却是礼服。
两兄弟同岁,高矮差一个头,弘历长身玉立,步履安详,但脚步跨得大,所以弘昼必须三脚并作两步才跟得上。弘历倒很照应弟弟,每每放慢脚步在等,而且看他不时转脸说一两句话,仿佛是在教导弟弟,怎么样才能合乎礼节。
在祖父、祖母、父亲、嫡母、“生母”与庶母,以及两位叔叔——皇十六子贝勒胤禄、皇二十一子贝子胤禧,还有几位姑姑的注视之下,弘历在皇帝面前五六步处站定,微微摆一摆手,让弘昼站在他左面,然后一起磕下头去。
“孙儿弘历、弘昼给爷爷磕头,恭请万福金安。”
弘历的音吐清朗,皇帝非常欢喜,一迭连声地说:“伊里,伊里!”这是满洲话,意思是“起来”。
起来是起了,却仍旧站着,而且很快地又磕下头去。
皇帝奇怪,“不是行过礼了吗?”他问雍王妃。
“头一回是觐见皇上,这回是给皇上拜寿。”
果然,弘历又开了口:“孙儿弘历、弘昼恭祝爷爷万寿无疆。”
皇帝越发高兴,“好懂规矩的孩子!”他欠身去拉两个孙子,“快起来,我看看。”
左手牵着弘历,右手牵着弘昼,只见一个神色欢愉,一个却不免腼腆,皇帝笑着对德妃说:“倒忘了带见面礼来了!”
“下次补也一样。”
“对!下一次补。”皇帝问弘历,“念书了没有?”
“是!念了六年了。”弘历照应弟弟,补了一句,“弘昼也是念了六年。”
“这么说是六岁开的蒙,师傅是谁啊?”
“是福师傅,下面一个敏字。”
若说以皇孙的身份,便径称福敏的名字,亦自不妨,而用这样的口吻,完全出自尊师之意。皇帝深为嘉许,点点头又问:“你念了国语没有?”
所谓“国语”即是满洲话。弘历对语言特具天才,朗然答说:“念了三年了。”
“我倒要考考你!”
于是皇帝用满洲话问:“你知道不知道,你姓什么?”
“知道!”弘历亦用满洲话回答,“爱新觉罗。”
“是什么意思?”
“译意是金子。”
“世界最珍贵的是金子,是不是?”
“不是。”
“噢,不是?”皇帝很注意地问,“那么是什么呢?”
“是仁义!”
“你居然也知道仁义可贵!”皇帝不止于欣喜,简直有点感动了。
德妃不甚懂满洲话,但看皇帝的脸色,也替孩子高兴,便即笑道:“说了什么话,哄得爷爷这么高兴?”
“这孩子难得!”皇帝用汉语对雍亲王说,“要好好教导。”
“是!”雍亲王毕恭毕敬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