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札隆布看着他喊一声,“将军!”
看他脸色有异,岳钟琪答说:“有话尽请直言。”
“我不知道你问这话的意思。我觉得此刻不是细谈春丕的时候。”
“噢,”岳钟琪歉然笑道,“是我的不是!不过两三千人,足足应付得了,你请放心。我了解得越多,越有把握。”
“这话也是!”札隆布的态度显得更合作了,“准噶尔人最奸诈,也怪我们自己不争气,有人甘心通敌。春丕就利用这些奸细,做他的耳目,以为拉萨一发生变乱,通个信给他,回师镇压还来得及。”
情况都很清楚了。岳钟琪认为无须再问,唯一要做的事,便是即速部署向北进击的行动。他要求札隆布派一名向导,而且希望就由罗丹布吉担任。
“我不但派他做向导,而且派他做我们之间的联络者。”札隆布说,“将军,我们各遵约定。请你带队往北去对付春丕,拦住了他,这里你就不用管了。等你打败了春丕,回到拉萨,我在布达拉宫为你庆功。”
这是表示,不让岳钟琪在这里插手,只要他作前驱去拦截春丕。倘或凯旋,札隆布踞布达拉宫相拒不纳,进而相攻,岂不是先受他的利用,后中他的计。
这是很难决定的一刻,但看到罗丹布吉脸上憨厚的笑容,再回想与札隆布的对话,怎么样也找不出他有奸诈的片言支语,因而毅然决然地说:“我一定会到布达拉宫来赴你的庆功宴。不过,要请你替我准备干粮,越多越快越好!”
“当然,理当供应。”
于是,札隆布指定布达拉宫东北的色拉寺,为大军驻扎之地。岳钟琪依照约定,燃火通知噶尔弼率众渡河,在色拉寺整顿队伍,筹集粮秣,罗丹布吉非常卖力。这样到得第三天,拔队向北,在一个名叫羊八井的地方布了防线,反客为主地扼守要隘以逸待劳,准备拦截春丕的部队。
他的想法是,春丕的阵线拉得很长,而散布在山区之中,补给不便;在得到大军已到拉萨的消息以后,必定回师猛扑,至少要打开一条出路,才不致因粮尽被困。所以守住羊八井,截断春丕的粮道,便足以致他的死命。
中路,延信护送新达赖入藏的行程,异常艰苦。
由西宁往西,便是青海。所谓青海是一个方圆两万里的咸水湖,亦就是一个绝大无伦的盐池。一行由青海北面,绕湖而西,到得青海尽头,有一条大河,名为布喀河,接到谍报,策零敦多布已在河西布下阵势了。
“来得好!”延信大笑,“就怕他不来!”
原来这一路往西是烟瘴恶水,从古少行旅的绝域。尤其气候之坏,无以复加,像这样的初秋,中午穿薄棉,早晚必着老羊皮袄,七月见霜,大如鸡蛋的冰雹,说来就来,从西宁到此,已遇到过两次,打伤了好多人马。至于风沙不断,烟瘴弥漫,更不在话下。
延信早就在盘算,天时、地利,如此恶劣,几千里跋涉已不知如何艰辛,还要不断防备准噶尔侵袭,这样天天提心吊胆,用不到多少日子,士气就要崩溃。所以最好的策略,是找到敌人,将他们引来,速战速决,一举聚歼,安心上路,才能集中全力,应付道路的艰难。
是这样的想法,当然欢迎策零敦多布来挑战。当即派人召请随同护送新达赖入藏的青海、蒙古各部酋长,集会商量破敌之计。
延信的部下,是以青海的部众为主力——青海与蒙古、准噶尔一样,各部落的酋长,都是元朝皇室的后裔,一向分左右两翼。
清朝开国,青海两翼最为恭顺。因此两翼的“汗”都被封为亲王,所辖各小部落的“台吉”,封为贝勒、贝子。这一次最忠于朝廷的达什巴图尔亲王,遵从皇十四子抚远大将军的约定,亲自率领部下五台吉,集兵三万五千,听从延信的指挥。此外蒙古及绿营共一万五千。延信有五万人可用,自然不把策零敦多布放在眼里。不过,他亦不敢轻敌,集议之时,先虚心向达什巴图尔请教。
“不必客气!延将军,”达什巴图尔答说,“行军作战,号令必须齐一。我听延将军的调遣就是。”
“既承亲王谦辞,我就僭越了。”延信随即将他希望速战速决的想法,很透彻地做了一番讲解。
这当然是一个能够获得一致支持的策划。不过,作战不能有后顾之忧,如今达赖在军中,必得分兵保护,行动亦受拘束,达什巴图尔认为这一局必须筹妥善之策。
“亲王的见解高明之至。”延信衷心同意,“请大家出主意,只要妥当,我无不听从。”
“将军!”默尔根台吉问道,“卑禾羌海偏西有个海心山,你可知道?”
“卑禾羌海”就是青海,蒙古人则称之为科科诺兰。延信点点头答说:“我知道青海之中好几个小岛,以海心山为最大。”
“不但最大,也最好。是蛮瘴中的乐土,树木青苍,风景绝佳。海心山上有好几个庙寺,不如送达赖暂且在那里安床。等打退了策零敦多布,再去奉迎。”
“这个主意好!”延信问道,“各位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