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儿说给我听。”
“也没有多少话。”浣纱不敢把假话说得太乐观,“只说开春要到长安,一切面谈。”
小玉微感失望,问道:“是跟我?”
“不是跟你小娘子谈,难道是跟我浣纱?”
“嗯!”小玉怔怔地沉思着,渐渐地,神情转为平静恬适,“对的,对的。”她点点头说,声音也清清朗朗,非复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了。“日子不过两年有余,事情有多多少少,信里哪说得尽?想来十郎定有无数委曲,母老家贫,他又是个孝顺的,做个八九品前程的小官,先顾了老娘,自然就顾不得我了。事出无奈,该当体谅他的。浣纱,你说是不是?”
浣纱能怎么说呢?只好唯唯称是。
“好了!”小玉忽然精神十足地说,“天大的事,过了年再说。去年,前年,过得可真不是味儿,今年咱们好好过一过。”
说也奇怪,小玉的病势,原已药石无灵,自这天以后,居然大为好转,脸上慢慢有了血色,秋后败草样的枯黄头发,也逐渐有了光泽,这使得医生都惊奇得不得了,背着人把浣纱找来问清了原因。
“怪不得!我原说你家小娘子是心病。心病有了心药,自然好得快。不过,”医生神情突趋严肃,“她的病根未去,再要犯了,可就仙丹都救不了命!你当心点儿,不能让她受惊吓、受刺激,但能笑口常开,便可带病延年,切记,切记!”
这是非同小可的事,浣纱不能不找桂子商量一下。
“事情再明白不过,”桂子说,“世间若有催命判官,便是那丧良心的李十郎!”
“那姓李的,明年春天一定会来,死拖活拉,见上一面,我倒是有把握的。”
“照我看,不见也罢,见了面会更伤小娘子的心。”
“对啊!”浣纱憬然有悟,“若是话不投机,不如不见。不见,小娘子可又怎么肯依?这不难煞了人?”
“姐姐!”桂子忽然兴奋地说,“我倒有个主意——”
“噢,有客在这里!”蓦地里掀开棉门帘,闯了进去的浣纱,自觉莽撞,赶紧又退了出来,在门外叫道:“侯伯伯,你请出来,我有话说。”
话未完,侯景先已掀帘招呼:“来吧,浣纱,怕什么?”
“有生客,怕不便。”
“不碍事!”侯景先说,“是好朋友。”
于是,浣纱怯怯地进了柜房。首先看到那穿黄衫的生客,约莫三十岁年纪,长眉入鬓,一双明亮的眼,灼灼地跟着浣纱转。她让他看得很不好意思,微微点一点头,便疾趋到靠里阴暗的一角,垂头坐下。
“今天好冷。”侯景先说,“我拿热茶与你喝!”说着便出了柜房。
“坐这里来吧!这里暖和。”
浣纱闻声抬起眼来。这下才看清楚,那黄衫客高踞胡床,一面放着把雪亮的剑,一面放着一大盘炙肉、一大海碗白酒,面前一个大火盆,他正拿着根肉骨头,在拨弄着快熄下去的木炭。
屋中别无他人,他的话自然是对她说的。“谢谢!”她说,“这里也很暖和。”
黄衫客看了她一眼,不响,咕咚一声扔掉骨头,用两只手指捏起海碗,大口喝酒。放下酒碗,捞起衣襟拂拭他那把原已点尘不染的剑,然后,倒捏剑身,用剑把叩击着铜火盆的边缘朗声高吟:
“邯郸城南游侠子,自矜生长邯郸里。千场纵博家仍富,几度报仇身不死。宅中歌笑日纷纷,门外车马常如云。未知肝胆问谁是?令人却忆平原君!君不见今人交态薄,黄金用尽还疏索?……”
浣纱也是能弹善唱的,起先还听不清他吟的什么,自第三句起,就听懂了,“千场纵博家仍富”,好狂的口气,心想,这也是个浮滑少年,便懒得再去偷觑他。
然而她无法听而不闻,他的嗓音很宽,中气更足,声音震得那间密不通风的柜房嗡嗡作响,听来十分舒畅。因此她情不自禁地循声寻字,按拍细听,听到“君不见今人交态薄,黄金用尽还疏索”这两句,陡然忆起小玉这两年贫病交迫,却又痴心不改的境况,眼眶一酸,眼前随即模糊了。
黄衫客的吟声,悠然而止,接着是侯景先的声音:“好诗,好诗!除非是你,第二个人也不配。可是你自己作的?”
“我没那么好的才情。”
“那么是谁呢?”
“谁知道是谁作的。那天听南曲王家的采儿在唱,我就记下来了。”黄衫客接着又说,“好了,你别噜苏了!招呼你的客人去吧!”
浣纱可是老早就拭去了泪痕在等了。侯景先把一盏热茶汤递了给她,伸手说道:“拿来!”
浣纱愕然,“拿什么?”她低声问。
“不是过不了年,又找出什么东西托我来卖?”
“噢!”原来如此,浣纱微微笑道,“就不作兴来看你老,非有事,才上门?”
“哟、哟!”侯景先高兴地笑了,“几时,你的嘴变得这么甜了?”略停一下,他又凑过去说:“其实倒是可惜了,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