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敌军,大破于阳曲;西路韩重赟列阵于倒马关附近,契丹兵从定州而来,望见大宋旌旗仓皇撤回;韩重赟挥师追击。两路大胜,北汉危急万分。
其时郭无为已经跟曹彬有了联络,约定出城投降,迎接宋师入城。他向刘继元自告奋勇,愿率精兵一千击敌。刘继元信任不疑,亲自犒军送行。哪知出城不久,气候突变,风狂雨骤,天色晦暝如墨。郭无为害了怕,回军入城,而密谋已经由刘继元的一个太监揭发而败露,郭无为一进城便遭逮捕而处死。
接着契丹派了一个使者韩知璠来册封刘继元。韩知璠颇有将略,在危城中细心视察,堵塞了好些防御上的漏洞,形势逐渐好转;同时契丹又另外发兵相援。数番会战,互有胜负,但天时对宋军不利,闰五月中,连降大雨,引起疫疠,太祖不得不班师回京。
“此役非战之罪。”曹彬叙完了整个作战经过,接下来检讨师出无功的原因,“出兵太迟,先成失着。三月间北上,转眼就到夏天。又逢淫雨,以致士兵多疾。如果及早出师,速战速决,太原当可一鼓而下。”
“曹太尉的话是不错。”薛居正说道,“不过先帝昔年曾与赵普计议伐北汉,赵普以为太原当西北两面,正可为我捍御外患。如太原一下,失却缓冲,契丹入寇,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契丹!”皇帝勃然作色,“迟早也要跟它决一雌雄。当日先帝与赵普雪夜定计,我亦在座。赵普还有话,认为削平诸国,则太原弹丸黑子之地,又何能独存?如今诸国皆平,正是讨伐北汉的时候。我觉得我们不必管契丹,要问的是:北汉有没有取亡之道?我们有没有必胜的把握?”
“国家兵甲精锐,剪除太原一座孤城,正同摧枯拉朽!”曹彬用充满信心的语气说道,“及早发兵,两个月内就可以克竟全功。”
皇帝点点头,然后一字一句地作了裁决:“我决定亲征北汉。”
名为亲征,其实还是要选派统帅,综理军务。皇帝征询大家的意见,自然是由掌理举国军政的枢密使曹彬推荐人选。
“宣徽南院使潘美,才大心细,统驭有方,以前随臣南征,深为得力。臣愿保荐潘美为北路都招讨使,为陛下亲征的前驱。”
“好。”皇帝欣然说道,“潘美能当大任。此外随征将领,由曹彬跟潘美商量选派。”
御前会议,至此结束。但皇帝却留下了曹彬,同时遣派一名专在御前供奔走之役的“快行家”宣召“闲厩副使”折御卿进宫。
召见折御卿的用意,曹彬了然于胸,不过皇帝未曾说明,他亦不便道破,只心里已在思索,等皇帝问到北汉的一员大将时,应该如何回答。
“国华!”皇帝像对待熟朋友似的,在私底下只称曹彬的别号,“别人不明白我的心事,你总该明白?”
“臣愚昧。”曹彬垂手说道,“陛下所指是征北汉一事?”
“是啊!你总知道我征北汉的根本用意。”
曹彬当然知道。自太祖皇帝在日,就以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予契丹,引为国家的大恨,所以从平荆湖开始,收服各地,所得金珠玉帛,另外在宫内特设库房收贮,岁出有余,亦归入此库,库名“封桩”,就可以见得太祖的苦心。他预备积贮到四五百万两银子,向契丹买回燕云十六州,重新在原有的边界上竖立“封”疆的木“桩”。如果契丹不肯做这笔“交易”,太祖就要做另一笔“交易”,购买敌军的首级。“胡奴首级,一颗不过值绢二十匹。”他说,“契丹精兵,至多十万。费我两百万匹绢,就把他们消灭了。”
然而雄才大略的当今皇帝,虽然遵守太祖的遗命,不敢动用“封桩”库的积贮,但是,对于收复失地,他却不愿使用太祖所定的过于平和,也嫌迟缓的办法。因此,平北汉只是攘外所必须的安内而已。
皇帝的本心,曹彬早有了解,他的赞成讨伐北汉,亦正就是将眼光越过太原,看到了雁门关外。
“太原弹丸之地不足平。然而,讨平北汉,是断去契丹的手足。”曹彬很谨慎地,但也很激动地答道,“陛下神武,宸猷独运,臣不敢妄行测度。”
虽说“不敢妄行测度”,其实已直抉“宸猷”。皇帝如逢知音,十分高兴,抚着曹彬的背说:“果然,我的心事,只有你明白。我特为把你留下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以前郭无为打算归顺,功败垂成,实在可惜。这一次讨伐太原,恐不免血战,不过,我的意思,有一个人无论如何要保全,而且要收为我用。”
曹彬很沉着地答一声:“是!”
“这个人,我想你总也知道。”皇帝指一指殿外说。
殿外是一排垂柳。曹彬会意,正与所猜想的相同,随即答道:“此所以陛下召见折御卿!”
“对了。”皇帝问道,“国华,你看,我是不是应该跟折御卿说实话?”
曹彬想了一会儿答说:“恕臣直言,陛下不宜明白宣示。折御卿忠诚不贰,倘或所谋不成,自觉无以上答主知,一定惶恐不安——”
“啊!啊!”皇帝会意了,“对!我不能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