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有一套话问。”
卫虎凑了过去,咕咕哝哝说了好半天。张华山心领神会,连连点头。
等拿着火签退了出来,卫虎不忙去抓朱建伯——他知道,朱建伯绝不会逃走,尽不妨从从容容地来,首先一桩要紧事,是要看陈家的钱送来了没有。
“马上就来。”孙二毛回答他说,“陈继成亲自进城来料理了,一会儿连状子一起送到。”
果然,不多久周老二匆匆忙忙赶到,大生的存粮单据,大成的银票,还有一张状子,包在一起,递了上来。验看无误,卫虎把火签递了给王狗子。
这是好差使,人人都想出把力,好等事后“头儿”分账时,多得一份,所以个个争着要去。人少固然不够声劳,人多了却也无用,王狗子挑了十来个人,一阵风似的赶往白洋河镇。
捕快都长了一双飞毛腿,由城里到白洋河镇三十多里路,不消三个时辰,就已赶到。一进镇甸,就望得见朱家的大屋,王狗子喊住了手下的弟兄,有所嘱咐。
“人家是有身份的人家,油水甚足,却要他心甘情愿拿出来。你们不可乱动手,凡事听我招呼。”
“是了!你说吧!”
“谁熟悉朱家的情形。”
“自然是我!”小癞子挺身出来,拍一拍胸说。
“我问你,”王狗子说,“朱家有几道后门?”
“一道,两道,三道,”小癞子扳着手指数,“一共四道。”
“好!”王狗子分拨了四个人,各守一道,防朱建伯开溜。
“朱家有几口井?”他又问。
“问这个干什么?”
“要防朱建伯畏罪投井。”
“这不会有的事。”小癞子心想,朱建伯本来无罪,怕什么?
“你不管。你说,他家有几口井?”
“朱家里头的情形,我就搞不清楚了,到里头再找。”
“也好。这桩差使我就交给你。”王狗子挥一挥手,“走!”
到了朱家一看,大门洞开,灯彩未卸,三三两两的人,一堆一堆聚在一起,有的在谈着什么,有的在等着什么,情形极不正常。王狗子心想,这不用说,朱家已经得到消息了,然则朱建伯在不在家,倒很难说。
他猜得不错,朱建伯已经得到了消息,是朱大文回来讲的——当陈德成被刺死的那一刻,他简直吓傻了,随后蓦然醒悟,如不快走,被陈家抓住,悲愤之下,说不定被活活打死。于是趁乱头里跨上骡子,连夜逃走,回到白洋河镇,已经三更了。
朱建伯累了一天,刚刚睡下,朱大文奔了进去,在他窗外,大声喊道:“大伯,大伯,不好了!”
办喜事怎么有这样一句丧气的话,朱建伯又惊又气,便用呵斥的声音说:“大惊小怪什么事?”
“真正是不好了,大伯,青妹妹把亲家爹给杀了!”
“啊!”朱建伯几乎晕厥。他妻子也闻声赶了过来,急得面无人色。“大文,大文,你别乱吓人!”她说,“哪里会有这种事?”
“是真的,我亲眼得见!”
朱建伯的老伴儿一听这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时老总管朱才和许多长工、使女,一齐赶来听这惊人的消息,朱大文便气急败坏地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怎么会,怎么会?”朱建伯喘着气说,“杀了我我也不会相信。”
“哪里会?”朱太太哭着说道,“青儿心最慈,平时连个蚂蚁都不忍捻死,怎么会杀自己的公公,莫不是日子时辰犯冲,凶神附了体?我原说今年不宜办喜事,天杀的老糊涂,信了不知什么人的鬼话,真正坑死了我们娘儿俩了。”
她呼天抢地般大哭,使女们也都陪着放声大哭,里里外外乱得不可开交。朱建伯又烦又急,只绕着屋子蚁旋,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朱才冷静,使劲摇着手说:“老爷,太太,先不必着急!这里头怕有缘故,等我来问一问大爷。”
这两句话很有效验,朱太太顿时止住了哭声,朱建伯也站住了脚,静听朱才有什么话要问朱大文。
“大爷,”他说,“小姐杀了亲家老爷,你可是亲眼得见?”
“自然。”
“你说小姐又拿剪子刺中了自己胸窝,也是亲眼得见?”
“是啊!”
“那么,你可曾看见小姐的面貌?”
“啊!”这一问,把朱大文问得瞠目结舌,无从回答。
“说啊!看见就看见,没有看见就没有看见。”朱建伯不耐烦地催促着,“这有什么为难的?”
朱大文实在很为难,重新把当时的情形,细想了一遍,嗫嚅着说:“青妹妹的脸,我实在没有看见——没有看仔细,那时她是头外脚里,往后栽倒,看不真切。”
“那么,我再问大爷,从那庙里重新上轿,你可是亲眼看见小姐上了自己的花轿?”
“啊——”朱大文跳了起来,又惭愧,又高兴地说,“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