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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1 / 35)

三、六、九“卯期”,杨雄一听鸡叫便已惊醒,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香喷喷的热被窝。掀开帐子,就着窗外残月的光亮回身望去,只见鸳鸯枕上一弯黑发,妻子睡得正甜,一条生藕也似的膀子,搁在碧罗夹被外面,蝤蛴似的颈上系一根银链子,链子两端吊着一方血罗肚兜,影绰绰、鼓蓬蓬、腻如羊脂的两团肉,越发勾住了杨雄的脚步。他心里在打算:脱一次卯可使得?

使不得!想起昨天张押司的话,此时非应卯不可。卯时将到,不宜耽误。他叹口气,轻轻将那条生藕似的膀子塞入被内,放下帐子,蹑手蹑脚开了房门,走向后院,汲水漱洗。

“可是女婿?”走过东厢房,房内有个苍老的声音在问。是杨雄的老丈人潘公。

“是我。今日卯期。”

“噢,今日三月三。”潘公问道,“可要当值?”

“不当值。”

“既如此,早些回来。”潘公说道,“我有事与你商量。”

“是了,我午前必回。”

三班六房,书办皂隶,皆已毕集。等蓟州梁知州升了堂,衙参已毕,然后点卯。杨雄在“卯册”上是第七名,除了兵、刑、工、礼、户、吏六房书办,就数杨雄这个掌管提牢的两院押狱最大。点到他时,梁知州问道: “杨雄,你可知道有人保荐你?”

杨雄明明知道,不便说破,答一声:“小人不知。”

“兵房张照文保荐你。”梁知州说,“刘小义前日暴疾身亡,须得有人补他的缺,张照文说你学过那个行当。你平日做事谨慎,我便挑你多关一份粮,你可乐意?”

“多蒙知州相公提拔,小人岂有不乐意之理。只是刀法生疏了,怕误了公事。”

“这须不是当耍的事。”梁知州沉吟着,意思有些动摇了。

兵房书办张照文与杨雄交好,有意提携,心里嫌他不会说话,把个煮熟了的鸭子弄得快要飞掉,所以赶紧踏出来向上打了一躬,说道:“禀上知州相公,这个行当全靠胆子大,刀法生疏不打紧。杨雄艺高胆大,小人知之有素;他说刀法生疏,也是谦虚的话。小人保他,决不会误了公事。”

“这也罢了!”梁知州点点头, “就叫杨雄兼补刘小义那个缺。打叠公事,申详上府,就从今日起始,多关一份粮。”

杨雄磕头谢了梁知州,等点过了卯,又谢张照文。他素日人缘不坏,有此喜事,便有人凑份子要为他置酒庆贺。杨雄谦谢再三,说是多承张押司看顾,理当一申谢意,面约同事作陪,他做东就县前王六酒家吃早饭,专请张照文。

“贤弟!”张照文接口说道, “今日不须破费,到月头上等你关了额外的一份粮,我再扰你一杯。”

“何必等关了粮来再请?”杨雄笑道,“张大哥你小觑我了,莫非请杯水酒还费周章?”

“既如此,我就生受了。只是休得过于靡费,都是自己好兄弟,交情不在酒食上头。”

杨雄慷慨好客,听他这一说才高兴起来。先差个小牢子到王六家关照,留着座头;到晌午时分,等勾当完了公事,约集相好的文武同事,共有二十多人,来在王六酒家,分坐了三席,开怀畅饮。

“杨兄,你怎的会这个行当?”有人问道,“我倒不曾问过刘小义,这行当是怎么学出来的?第一遭‘出红差’,怎的下得落手?”

“‘头难、头难’,原就是第一遭杀头难。我且说个故事,为各位下酒。”

杨雄说的是他学做刽子手的故事。

杨雄是山东曹州人,从小父母双亡,跟着表叔过活。表叔是个刽子手,手段极高,有个名叫作“王快手”。曹州出强盗,秋后处斩,等朝廷“勾决”的文书一到,当时二三十人绑上法场,只王快手一个人伏事,不消个把时辰,一起了账。

刽子手是世袭的差使,王快手不曾娶得妻小,就当杨雄是他儿子。杨雄长到十五岁,王快手看他身长力大,可以顶得起门户了,才开始传授这一套手艺。

先是劈板凳——两条长板凳对齐,留下仅仅容刀的一线缝隙。也不知劈坏了多少板凳,手上才拿得准,一刀下去,刚好穿缝而过。只是杀头却又不是这等由上朝下直劈,这无非是练手劲、眼力。杀头另有杀法,反握刀把,刀背贴臂,往外推刃平拖。有一等善会说笑话的人说,好手动刀时,被杀的死囚,只觉颈后一凉,宛如秋风过耳,脑袋落地,还来得及说一声:“好快的刀!”

杨雄练这推刃平拖,也是用两张长板凳,一条竖在地上,一条悬在梁间,恰好与地上那张对齐,也是刚留下容刀的缝隙,须练得那条缝的高下不同,只随意一推一拖,便从缝中穿过,才够功夫。

练了手法练眼力,要能看准一个人后颈的关节,刀从关节缝中切进去,应手而解,毫不费力——初学刽子手最惹人厌恶的,就在这上头:不论至亲好友,只要坐在一起,那双像贼眼样的灼灼双目,总是盯在人家脑后,仿佛就在打算着砍这个人的头该从何处下手似的。

“光能看关节还不够,须得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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