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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住!”林冲大声打断,站定了脚说,“待我猜上一猜。你家大官人,就是江湖上人称‘小旋风’的柴大官人?”
“正是。”老庄客赶上了一步说道,“请问,你怎得知道?”
林冲且不答话,愁颜一解,笑容渐展,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道我是何人?”
“原要请教。”
“我叫林冲。”
“啊!”一老两少异口同声地惊呼。
“原来是林教头。”老庄客惶恐万分,“这,这是哪里说起?来,来!”
他手一挥,三个人就在雪地里跪倒。林冲不敢受他们的大礼,跳了开去,扶起老庄客,连连谦称:“不敢当,不敢当!”
“林教头,真正冒犯了!”老庄客又说,“也怪林教头自己,真人不露相!早说了哪得有此一番波折?”
心情愉悦的林冲大声笑着承认:“怪我,怪我!”
笑声未戢,陡然警觉,自己是个犯了命案的亡命之徒,怎得如此放纵无忌?就这脸色一变之间,那老庄客也记起了林冲还闯下大祸在那里,便四下里一看,用低沉的声音问道:“林教头,你到底杀了什么人?”
“一个是从前在你们庄上的洪教师……”
“该杀!”小四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休插嘴!”老庄客喝道,“听林教头说。”
“还有一个姓陆,东京高太尉府里的虞候。”
“啊,林教头!”老庄客大惊失声,“这场祸水不小!是在何处杀的人?”
“草料场投东,一座破庙前。”
“小四!快去打听。我陪林教头先回庄上,等打听着实了,即刻回来。”
小四答应一声,匆匆去了。老庄客又叫另一个庄客回到原处,关照那两个同伴,不得泄露宵来林冲望门投止的经过。这样一一安排停当,他才领着林冲急忙忙来见柴进。
柴进吃了半夜的酒,上床还不多时候。门外大雪,室内如春,柴进睡得正酣,却让老庄客在房门上一阵急擂,扰了好梦,十分不悦,掀开帐子,没好气地喝道:“可是失了火,杀了人?这等来吵闹!”
“大官人,是我。”老庄客隔着房门答道,“正是失了火,杀了人。”
这一说把个柴进吓一跳,赤脚跳下地来,拔闩开门,大声问道:“你待怎讲?哪里失火,杀了哪个?”
老庄客从门外望到床上,只是柴进独宿,并无侍女,便不须顾忌,一闪而入,低声报告:“大官人,林教头来了。他身上背着一件命案。”
啊!柴进越发把残醉都吓醒了:“他人在哪里?快请进来!快,快!”
“休这等大呼小叫。”老庄客急忙警告,“大官人,林教头的这件命案非同小可,切忌张扬。”
“噢。你说,”柴进放低了声音,“他杀了哪个?”
“一个洪教师。”
“奇了,怎的杀了洪教师?也罢,不打紧。”
“还有一个就不比洪教师了,是东京高太尉府里派来的……”
“这不用说,”柴进抢着说道,“必是陆虞候。”
“大官人知道就好。我去把林教头请了来。”老庄客走近一步,附着柴进的耳朵说道,“大官人犯不着惹火烧身,送几两银子,让他作速离了此地。”
柴进不响,一面穿衣服,一面思量,刚刚打算停当,听得步履声响,便先迎了出去。乍见林冲,心底先自涌起了一阵知友相逢的喜悦,抢不两步,笑吟吟地执着他的手,叫一声:“林兄,可又见面了!”
林冲一时不辨悲喜,只觉万感交集,压在心头沉重不胜,呆滞的眼光落在柴进脸上,久久不语。
这把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摇着他的手说:“林兄,林兄,怎不说话?”
“大官人!”老庄客也就在旁边接口,“林教头这一夜天翻地覆似的折腾,你容他息一息!”
这下才提醒了柴进,随即吩咐备早酒为林冲压惊,一面把他延入客室,自己告个罪,到后面草草漱洗一番。再回出来时,客室里已熊熊地升起一盆火,两名庄汉提着食盒,正在铺设席面:两大盘野味,四碟村蔬,刚出笼的白面馒头,又是一大罐粟米粥,地窖里刚取来的陈酒,在火盆上温着。
又饥又渴、筋疲力尽的林冲,不必再等主人来邀,坐到客位,先把一碗热粥喝了下去,再吃了两个馒头,通体皆暖,精神复振,这时才抬头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柴进说道:“大官人,林冲又要来累你了!”
“休这等说!”柴进亲自斟了杯酒,推到他面前,“压一压惊,慢慢说与我听,天大的事,有我担待,你尽管放心!”
“唉!”林冲深深叹了口气,“世间若都如大官人时,哪里还会有干戈盗贼?想想总是我自己做人的行止有亏,处处结怨惹来的祸。”
这话是说的洪教师。柴进心想,他原可以不结这个冤家,都是自己好事,再三怂恿他们比武比出来的祸,意会到此,十分不安。“林兄,”他满面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