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渐西斜,日光透过十字锦的槅扇照了进来,在紫檀木束腰璃纹炕桌上洒下了斑斑驳驳的日影。
聂青娘晓得,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再耽搁下去,只怕是来不及了。
于是她便对简妍和李信说着:“娘同你们说了这么一下午的话,有些乏了,要歇一歇,你们暂且先回去罢。”
简妍和李信便点了点头,开口跟聂青娘告辞。
聂青娘也下了炕,手扶着门框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的身影一直消失在了院门处,再也望不见为止,可她依然还是站在那里望着。
魏嬷嬷此时就在一旁说着:“夫人,起风了,您回屋子里坐着罢。”
聂青娘点了点头,依然是深深的眺望了兄妹两个人刚离开的方向一眼,而后她方才转身回来,重又坐到了木炕上,伸手拉了魏嬷嬷的手,抬头望着她。
“魏嬷嬷,”她轻声的说着,“我是这样一个不好的性子,这些年累你在我身旁一直看顾,青娘谢谢你。”
“夫人,您跟老奴说这样的话可真是折煞老奴了。”魏嬷嬷忙道,“当年承蒙侯爷赏了老奴一家人一口饭吃,才能在那样的荒年里一家五口全都活了下来,老奴一家人都是铭感于心的。夫人,您这样的话,老奴当不起。”
说罢,就要屈身拜下去。
聂青娘忙伸手扶住了她:“我不过顺口说一说罢了,魏嬷嬷为何要这般?快起来。”
扶了魏嬷嬷起来之后,她又拍了拍魏嬷嬷的手,而后她面上泛了几丝笑意出来,轻声的说着:“我实在是有些乏了,要歇一歇。魏嬷嬷,你去同丫鬟们说一声,让她们暂且不要进来打搅我,让我好生的歇歇。”
魏嬷嬷点了点头,体贴的说着:“方才夫人同世子爷和姑娘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是该乏了。夫人,您先歇息着,等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老奴再进来叫你。”
说罢,她转身退了出去,还甚为体贴的关上了门。
聂青娘在炕上呆坐了片刻之后,然后自抽屉里将自己先前写给简妍和李信的书信都拿了出来,搁在了梳妆桌上显眼的地方。而后她又打开了自己紫檀木的首饰匣,从里面拣了两块生金出来,看了一看,然后吞入了口中。
几次狠命下咽,方才将那两块生金给咽了下去。而后她便自己走到了床前躺了下去。
只是闭上双眼的时候,眼前一幕幕闪现的都是简妍和李信的音容笑貌。
饶是方才她做那一串动作的时候心中再是镇定平静,可是这当会聂青娘终究还是忍不住的低声的哭出了声来。
她是多想一直守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看着她们长大成人,成了亲,然后有了她们自己的孩子啊。只是现下,她却不得不如此做。
现下这样的一个情况下,也就唯有她死了,妍儿便能守制,二十七个月之内不得婚嫁。皇上最重孝道,这样的情况之下,便是太后再逼迫,皇上又怎么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让简妍代替文安县主远嫁到西北去?
我的女儿,她心里只在想着,娘曾答应过你,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半点苦的。便是用了娘这条命,娘都会坚守自己当初对你许下的承诺。所以往后这一辈子,你都一定要好好儿的,高高兴兴的,这样娘即便是死,那也能瞑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惊闻噩耗
简妍回到辛夷馆之后,坐在临窗的木炕上,一手支着腮,一手拿着方才聂青娘给她的软缎绣鞋,只管唇角含了一抹笑意,呆呆的望着出神。
心中却是和喝了蜂蜜一般,只觉得甜滋滋的。
上好的粉色云锦,上面绣着粉紫的折枝玉兰花,一针一线可见其用心。
都说云锦是寸锦寸金,可聂青娘竟然用云锦给她做了这样的一双软缎绣花鞋。更何况每只鞋头上还各自镶嵌了这样一颗大拇指般大小的圆润的珍珠,这双软缎绣花鞋的价值那是可想而知了。
这样珍贵的一双鞋,她觉得自己都是要舍不得穿,势必是要珍藏起来的。
此时四月正用填漆描金小托盘端了茶水放在她面前的炕桌上,见着简妍只是面上含了笑,低头瞧着手里的软缎绣花鞋,于是她便也低了头去看。
一看之下,她便讶异了。
这样滚圆的一颗大珍珠,夫人竟然舍得镶嵌在姑娘的绣花鞋上。
于是四月便由衷的感叹着:“姑娘,夫人对您可真是好呢。”
简妍抬头,眼中笑意显然:“是呢。娘对我是真的好。”
有一个这样的娘真的是件很不错的事啊。
从最开始心中的愧疚惶恐,到现下的感动亲近,简妍已经开始慢慢的有了一种感觉。
她就是李念妍,就是那个与聂青娘血脉相连的女儿。
自打穿到这个异世来之后,前面十几年里她每日都会觉得如履薄冰,只觉得在这世间再没有什么可以让她留恋的了。可是现下,她有了徐仲宣,有了聂青娘,有了李信,她觉得上苍待她又是何其的宽厚。
带着这样愉悦的心情,简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