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这“阿嫂”二字,落入小白菜耳中,颇有异样的感觉。不由得抬眼相看,正好触及詹善政的视线,两人都是一惊,也都很快地避了开去。
“既然詹少爷也这么说,我就老老脸皮收下了。”沈媒婆满面含笑地说,“多谢,多谢!”
“谢什么?”詹善政说,“京里庙会很多,有的逢二、五、八,有的逢三、六、九,几乎天天都有。
你们明天问问这里的伙计,请他们派个小徒弟,领了你们去。”
“我晓得,我晓得!”沈媒婆问,“詹少爷明天啥辰光来?”
“总在下半天。”
“好!那么明天下半天等你的大驾。”
于是詹善政作别而去。沈媒婆少不得还要跟小白菜商量,她劝“女儿”见了刘老太太,不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免得好事落空。小白菜不以为然,不过也没有跟她争辩,含含糊糊地答应着,决定见了面还是照既定的主意行事。
第二天,沈媒婆起得很早,将小白菜唤醒了,催她洗脸梳头,匆匆吃过早饭,换了衣服,带上那十两银子的银票,预备去逛庙会。哪知正在跟老王打听路径时,詹善政到了。
“还好,你们还没有出门。”他一见面就说,“刘老太太那里约好了!赶快去吧,不要让人家多等。”
“这么快!”沈媒婆诧异地说。
不过,詹善政却不能陪着沈媒婆与小白菜去看刘老太太,因为他另外有事,同时这也没有必要,有赵司事带领就够了。
“赵司事在仁钱会馆等,我派人带你们去看他,他会安排一切。”
詹善政是带了一个听差来的,当时便作了交代。等沈媒婆与小白菜一走,他随即找到客栈的伙计老王,烦他先容,去拜访侯勋。
侯勋正在替《申报》写标题叫作“都门近事”的新闻信,一见詹善政,大为高兴,也非常客气,关照老王买好茶叶,装果碟子,殷勤得很。
“侯兄,彼此都在客中,不必费心!”詹善政问道,“我也听人说道,《申报》登过好些新闻,说杨乃武是冤枉的,不知道这些报纸还在不在?”
“在,在,怎么不在?不过,我手边没有。詹兄如果想看,我可以写信回报馆,补齐一全份,奉送。”
“谢谢,谢谢!”詹善政指着桌上说,“侯兄是在给报馆写信?”
“是的。我是访员,报馆里给了川资要我到京里来看看,总该有点新闻写回去。”侯勋拿起已写好的三张纸交了过去,“老兄不妨看一看。”
詹善政正中下怀,欣然接过。只见绿格子的连史纸上,一笔《灵飞经》的小楷,真是字如其人,秀气得很,心里对侯勋便又增加了几分好感。
看他写的“都门近事”。第一条就标出“小白菜丰姿如昔”,正文是用侯勋自叙的口气,说他于某月某日抵京,投宿的逆旅,正好也就是小白菜出狱暂住之处,冒昧相访,居然得以见到小白菜与她的婆婆。
接着描写他对小白菜的印象,说是丰腴白皙,并无憔悴之色;态度沉静稳重,不像蓬门碧玉。不过眉宇之间,总不免郁郁寡欢,这也是历尽沧桑以后必有的神情。
接下来,侯勋自道还有意外的发现,是杨乃武的一位至亲,正好去访晤小白菜,此可以看出,对这桩冤狱,杨、葛两家是彼此谅解的。最后用兴奋的语气说,杨乃武的那位至亲,已经允诺,改日详谈这桩冤狱的前因后果,相信必有许多未经人道的内幕,而以“容后续志,读者拭目以俟可也”这么一句套语作结。
“侯兄,”詹善政有些紧张,“这后面一段,请你不要写上去。”
“噢,”侯勋一愣,“请问,有什么关系?我自己觉得并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不是别的,现在舍亲最希望的是清静,最好平平安安回到家乡。如果报上一登,到处有人注意,行踪就处处受拘束了。”
这也是一个理由。不过侯勋难得有这样一条好消息,要他放弃,实在舍不得,因而踌躇不已。
为了希望换取更多的“独特之秘”,侯勋终于忍痛牺牲,当时便提起笔来,将有关詹善政的那段记载,一笔涂消。
他这样做法很聪明。原来詹善政此来,有件令侯勋意想不到的事要谈,杨乃武不仅愿意合作,细谈他亲身经历的冤狱,而且愿意亲自执笔。不过杨太太对此事不以为然,她的顾虑是,有些事于名誉有损,或者伤害到他人,仍以保持沉默为宜。因而夫妇之间起了一场争辩,杨乃武表示他要亲自执笔,正就是想到有些事可写,有些事不可写,主宰在己;而杨太太则认为到时候会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倒不如根本不插手,是免除烦恼的唯一良方。
不过,做妻子的亦能想到,丈夫受此人世罕有的酷遇,有着无数的冤屈待诉,平常人稍稍受了欺负,还得找个人谈谈,心里才会舒服些,何况是这样一桩几乎万劫不复的沉冤。所以到最后是自己让步了。
不过,不是无条件的让步,她要詹善政跟侯勋好好谈一谈,如果彼此有诚意,能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