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有办法可以为死去的丈夫尽点心,弥补自己的疚歉,自不妨考虑。
这样想着,便不作声。沈媒婆当然知道,这是被说得心思活动了的表示,便越发不肯放松,想一想,很起劲地说出一番话来。
“媳妇,你不要自己看不起自己,你现在的名气好响好响的了!回到余杭,大户人家老太太、少奶奶,都会想认识认识你,听你谈谈受冤枉的苦楚。那一来就有许多生发,譬如卖首饰,卖人参、肉桂这些贵重的药,是没本钱的好生意。一个月做一两笔,就够了!”
“娘,你也说得太容易!这种贵重东西,要下大本钱,你倒说是没本钱的生意!”
“自然是没本钱的好生意!我说个道理你听,首饰有珠宝店,人参、肉桂有药行,先去拿了货来,卖掉结账,要什么本钱?”
“原来是做经纪!”小白菜问,“人家几十两、几百两银子的货色,会放心交给你?”
“所以要你啰!我,人家不放心,你去就不同了!为啥呢,就因为你是有名气的人了,晓得你有路子可以卖得掉,等于请你做‘跑街’。你想想,我这个道理通不通?”
话是说得很动听,但小白菜总觉得有些地方很不对劲,只是甫经出狱,换了一个环境,使她分心的事太多,以致一时无法集中思虑,去思索是如何的“不对劲”,因而只有默然无所表示。
“媳妇,”沈媒婆突然自我纠正,“不对!现在也不是啥媳妇了,是女儿!”
由儿媳妇变为女儿,关系越发亲密。小白菜固然觉得安慰,但更多的是负荷不胜的责任感。然而她无法辞谢婆婆的好意,总不能说,我只要做你葛家的媳妇,不要做你沈家的女儿!因此,依旧保持沉默。
沈媒婆却发觉自己在无意中作了一个极好的安排,颇有喜不自胜之感。原来,她的最后打算是把小白菜嫁出去,当然是为富家做妾——甚至杨乃武如果有意,亦不妨考虑,只要大大地换得一笔财礼就行。但将寡媳卖与人为妾,似乎名不正、言不顺,颇有滞碍;认作女儿,则婚嫁唯父母之命,就没有什么可受批评的了。
于是,她喜滋滋地说:“女儿,你只要听娘的话,包你有好处。你年纪还轻,还有大半辈子的好日子在后头。你先帮我一两年,等我把自家撑起来,我一定替你好好寻一份人家,嫁过去享福!”
这话说得小白菜一愣,觉得婆婆这个念头匪夷所思。她从来都未曾有再嫁的想法,此刻提了起来,试着去想一想,首先就意识到自己的遭遇,随即自我震动了!
“谁会要我?”她悲伤地说,“我的命苦!”
这话说得沈媒婆亦是一愣,自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做了一世的媒婆,竟连这一点都不曾想到,“女儿”不但命苦,而且是极“硬”的命,克夫之外,自己亦受刑伤,而到头是个家破人亡的结局。这是俗语说的“扫帚星”,谁敢亲近?
转念到此,大为沮丧。不过做媒婆的,不相信会有嫁不出去的女人,更不相信会有嫁不出去的漂亮女人,只是易嫁不易嫁而已。于是她自己鼓舞了。“没有那种话,”她说,“你命中的磨难已经过去,刑克也应过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得多了!”
接着,她举了好多例子,大多是寡妇再醮以后,如何交了一步“帮夫运”,以后儿女满堂,白头偕老,借以证明克夫只一不再。这些例子,小白菜亦不知是真是假,不过,隐隐地也感到安慰。
第二天上午,詹善政来了。使沈媒婆感到意外的是,还有“袁大老爷”,当然,他是穿了便衣来的。
一共一间屋子,小白菜无从回避,也只好腼颜相见。
等沈媒婆很殷勤地道过谢,詹善政指着袁来保说:“袁大老爷有件事想告诉你一声,你家品莲的棺材,没法子盘回去,想葬在京里。你的意思怎么样?”
原来这是袁来保昨夜在灯下盘算出来的一个主意。照此办法有几层好处:第一,盘运灵柩,花费甚巨,就地埋葬,无非找块义冢地,草草料理,费用要少得太多;第二,省事多多,而且沿途不受拘束,譬如水路不通,改为起旱,了无窒碍;若有一口尸棺在,即无此方便。第三,如果盘运葛品莲的尸棺回余杭,则老母遗寡,理当伴灵,就怎么样也不能拒绝沈媒婆、小白菜随同回乡的要求了。
有此三层好处,袁来保决定照此办理。拉了詹善政来看沈媒婆,其实只是关照一声,并非征求她的意见。现在听詹善政是询问的语气,与自己的原意不符,深怕沈媒婆提出异议,势必就要费一番唇舌去说服,岂不麻烦?
因此,他先发制人地说:“棺材押运到京,是奉旨办事,公家有盘缠发下来。如果运回去,并没有盘缠。这笔费用不轻,我赔不起。如果你们不愿意葛品莲葬在京里,要运回余杭,你们自己盘灵好了!”
“这个,”沈媒婆大摇其头,“我们娘儿两个跟没脚蟹一样,自己都走不动,哪有力量盘一口灵回去?”
袁来保不作声,他的要挟已收到预期的效果,下面的话,就得旁人来说,而詹善政亦当然会帮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