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袁葆恒与绍祺二人,忍不住发话。桑春荣与皂保无奈,只好将奏稿画行,缮正呈递,不过另外录了一个副本,送交宝鋆。
宝鋆所关心的只是刘锡彤。但案情有连带关系,定罪亦互相比附,除非有特殊原因,不能将同案犯人的某一个判得过轻或过重。因此,宝鋆要帮刘锡彤的忙,只有一个办法,为杨昌濬与胡瑞澜设法减轻处分。
这两个人的官阶最高,他们的处分一轻,以下就会照比例连带递减,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刘锡彤就可望不致充军。
于是,找个私下相处的机会,宝鋆将这一案的结果,细细告诉了恭王,然后表示他的看法:“杨石泉怕会革职。果然如此,处分嫌重了一点,而且容易引起误会。”
这是怕引起左宗棠的误会。第一,杨昌濬是左宗棠手下的大将,拿他革职,仿佛是对左宗棠的打击;
其次,左宗棠为了筹饷方便,一直想扩张地盘,前几年甚至攻掉了他的亲家广东巡抚郭嵩焘,奏保他的亲信蒋益澧继任。不久,蒋益澧落职,广东巡抚这个肥缺,仍然由朝廷控制,而左宗棠就只剩下浙江一个地盘,似乎应该为他保留。
恭王与宝鋆的私交特厚,益应为他进言。因此,当两宫太后每日照例召见军机,谈到这一案的处分时,他便替杨昌濬求情。
“杨昌濬罪名甚重,不过左宗棠西征,用兵正在要紧的时候,如果拿杨昌濬革了职,于左宗棠的面子上,似乎不好看。朝廷优容勋臣,可否请两宫太后格外加恩,从宽处分,将杨昌濬革留。”
“革留”是“革职留任”的简称。这个处分,看似严重,其实甚轻,远比降级来得便宜。因为一降了级,要按部就班升回原来的品级,得要相当的时间;而“革留”则只要找个机会,随时可以撤销,尤其是封疆大吏,这种机会甚多,譬如剿平一股土匪,照例报奖,“革留”的处分便可轻易消失。所以恭王作此建议,当然是帮了杨昌濬极大的忙。
无奈两宫太后已经商量过了,认为刑部所审出的情节,颇为明确,而王昕的奏折,更觉动听。此时便由慈禧太后回答恭王,“六爷,”两宫太后对行六的恭王,在比较随便的场合,都是用这个称呼,“左宗棠的面子上不好看,咱们另外想法子帮他补过来,杨昌濬可是非革职不可!不然,言官还会说话。”接着,慈禧太后朗诵王昕折中奏的警句:“大臣倘有朋比之势,朝廷不无孤立之忧!”
“大臣”不分内外。如果军机大臣为督抚缓颊,亦就是“朋比之势”,恭王心生警惕,只好答应一声:
“是!”又说:“胡瑞澜的处分,也要请旨。”
“当然也是革职。其余的,都照刑部所拟定罪。你们写旨来看。”
于是,军机章京立即承旨写了一道上谕,送呈两宫太后看过,当天便由内阁明发,牵延了三年有余一件大冤狱,终于正式昭雪了!
上谕中说:“前因给事中王书瑞奏,浙江复讯民人葛品莲身死一案,意存瞻徇,特派胡瑞澜提讯,据该侍郎仍照原拟具奏,经刑部以情节歧异议驳,旋据都察院奏浙绅汪树屏等联名呈控,降旨提交刑部审讯,经刑部提集人证,调取葛品莲尸棺,验明实系因病身死,并非服毒,当将相验不实之知县刘锡彤革审。并据御史王昕所奏,承审大员,任意瞻徇,复谕令刑部彻底根穷。兹据该部审明定拟具奏,此案已革余杭县知县刘锡彤,因误认尸毒,刑逼葛毕氏、杨乃武妄供因奸谋毙葛品莲,枉坐重罪,荒谬已极!着照所拟从重发往黑龙江效力赎罪,不准收赎。
“前杭州知府陈鲁,于所属知县,相验错误,毫无觉察,并不究明确情,率行具详,实玩视人命。宁波府知府边葆诚,嘉兴县知府罗子森,候补知县顾湛恒、龚世潼,承审此案,未能详细讯究,草率定案;
候补知县郑锡滜,经巡抚派令密查案情,含混禀复,均着照所拟革职。
“巡抚杨昌濬,据详具题,既不能查出冤情;迨京控复审,又不能据实平反;且于奉旨交胡瑞澜提讯,复以问官并无严刑逼供等词,哓哓置辩,意存回障,尤属非是!侍郎胡瑞澜,于特旨交审要案,所讯情节,既与原题不符,未能究诘根由,详加复验,率行奏结,殊属大负委任。杨昌濬、胡瑞澜均着即行革职,余着照所拟完结。
“人命重案,罪名誉出入攸关,全在承审各员,悉心研鞫,期无枉纵。此次葛品莲身死一案,该巡抚等审办不实,始终回护,几至二命惨罹重辟,殊出情理之外。嗣后各直省督抚等,于审办案件,务当督饬属员,悉心研究,期于情真罪当,不得稍涉轻率,以副朝廷明慎用刑至意!”
一案之中,坏了九颗顶戴,实在耸人听闻。所以上谕一发,茶坊酒肆,无不以此为话题。有人以为复审的知府、知县,一例革职,有欠公平,其中陈鲁与郑锡滜所负的责任更重!如果说,陈鲁在小白菜与杨乃武诬供之后,能够传唤钱坦到堂,与杨乃武对质,案情真相,即不难由此大白。而郑锡滜奉令密查,竟与被查的刘锡彤勾结在一起,以致杨昌濬耳目为之所蔽,一错再错,更是大负委任,说起来,杨昌濬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