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与陈湖的经过,心直口快的袁葆恒说:“勾串药证,铁案如山。刘锡彤就不是解任了!很可以奏请革职,归案讯办!”
此言一出,桑春荣与皂保默默无所表示,承办的三司员,却是大为宽心。袁葆恒的态度,可说超出了他们的希望。就算讨价还价,至少传刘锡彤到案来问这一节,总可以办到了。
果然,皂保还价了,“我看,”他说,“奏请革职还早了一点吧!”
“先传他来问一问,亦未尝不可。”
“是的。”绍祺附和,“我看先传他来问一问,亦不妨对质。”
“就这样吧!”袁葆恒问道,“两公对这件钦案,想来亦赞成秉公从严?”
由于“钦案”这顶大帽子笼罩着,皂保与桑春荣都不便再反对。于是很顺利地发出了公文,传唤解任余杭县知县到案应讯,公事上的措辞很温和。
这一下刘锡彤吃紧不小,跟袁来保去商量,是否可以拒绝,因为他并非案中人犯,亦非证人,自觉不该与杨乃武、葛毕氏在一案中被讯。话是有道理的,但袁来保劝他要考虑后果。
“如果说,刑部司官一定要请老兄到案,他们自然有法子。奏请上裁,是一法;行文浙江巡抚,下札子给你,也是一法。不过,”袁来保说,“那一来除了耽误工夫以外,对老兄一定大为不满。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没有意思了!”
“这杯‘敬酒’,可也不容易喝噢!”刘锡彤苦笑着说。
“总比捏着鼻子灌好得多。”袁来保说,“老兄问心无愧,去一趟怕什么?”
最后这句话很有分量,刘锡彤如果一定不肯应讯,先就显得情虚,这样,宝鋆即使肯帮忙,也会觉得无所措手。转念到此,只好硬着头皮到刑部浙江司去报到。由翁曾桂、林拱枢、刚毅三个人一起接见。
总算很客气,不是堂上、堂下很明显的审问的样子,是用东西双方,宾主相对的会晤方式,不过,“主人”后面另一张小桌,坐着录供的书办。
“杨乃武、葛毕氏一案,传唤人证,逐一研审,案情大致已经明了了。”翁曾桂说,“不过还有几点疑义,非请贵县来说明,不能了解。”
“此案纠葛甚多,”刘锡彤答说,“本县是初审,命案有钦定的限期,所以总以符合功令,尽速申详为宗旨。有许多情形,本县都是奉命办理,并非故意罗织。”
这番话已有将责任往杭州府推的意味,翁曾桂便顺着他的话说:“是的,是的,要请教贵县的,正就是贵县奉命办理的两件事。第一,贵县所传唤的爱仁堂店东,到底叫什么名字?”
刘锡彤料到必有此一问,随即答道:“杭州府的公文,说杨乃武向爱仁堂店东钱宝生购买砒霜,本县出票传唤,自然是传钱宝生到案。”
“钱某到案以后,曾经声明,他不叫钱宝生,名叫钱坦,是不是?”
“不是!”刘锡彤断然否定,“钱宝生没有说过这话。”
“是没有说过,还是说了,而贵县没有听清楚?”
这实在已有开脱之意,所谓“避重就轻”,而刘锡彤是抱定宗旨,预备硬赖的,所以高声答道:“没有说过,并非我没有听清楚。”
“那么,钱坦具有甘结以后,贵县可曾给过一张谕单?”
“有的。不过,”刘锡彤很清楚地说,“甘结、谕单上的名字,都是钱宝生,不是什么钱坦!”
做“主人”的三位司官都愣住了!他们的感想相同,刘锡彤居然如此硬赖,问下去不会有结果。翁曾桂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又问:“贵县所出的谕单,何以能说此案与爱仁堂店东无关?”
“本就无关。”刘锡彤以一种傲岸冷峻的语气回答。
“你答应他不必过堂?”
“既然无关,自然不必过堂。”
这就问不下去了。再问下去,就会变成争执法理,各持一端,难有定论。翁曾桂立即做了决定,结束这一天的询问。
“是了!”他说,“贵县的意思已经了解了。还有些小小的疑义,回头我们商量一下,如果能够弄清楚,最好,否则,明天还要劳贵县的驾。大概也就是明天再向贵县请教一次,就可以结案了。请贵县听招呼吧!”
等刘锡彤辞出,刚毅首先就忍不住骂:“这个老小子,真不要脸!这么明明白白的事,居然硬赖!”
翁曾桂成竹在胸,微笑说道:“子良,少安毋躁!走,还是我请你喝‘干榨’。”
翁曾桂特做这个小东,是不愿在部里谈公事,因为他已发觉,满汉两尚书,对于传询刘锡彤的情形,都很关心,派了人在打听。而翁曾桂所设计的办法,是不能泄露的。一泄露,传到刘锡彤耳朵里,他会设法规避,譬如报病之类,那时再要弄他到刑部来,就得大费手脚。
“事情明摆在那里,这位刘大令软硬两不吃。不过,软硬之间,比较起来又是吃硬不吃软,所以像今天这样给他面子,一点用处都没有。”
“着啊!”刚毅觉得翁曾桂的话,说到了他心里,痛快无比,干了一杯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