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策。”
“何以故呢?”
“上策、中策皆不能行,则剩下的一策,便是唯一的上策了!何况——”荆轲觉得上面那一段话说得过于率直,而且语气中略带讥讽,近似牢骚,怕传入太子丹耳中,生出误会,所以赶紧下了“何况”这个转语。但应该怎么接下去,却一时想不出来,不由得停住了。
而夷姞却替他想到了,“何况,”她说,“我哥哥的意思,说是要联系上策、中策一并而行,那么这下策,便变成了规模甚大的善策了!”
“正是、正是!”荆轲很高兴地说,“原来公主亦深明底蕴,以后便多一个一起商量的人了。”
“我不与闻国事。只是跟你谈谈!”
“是的。请公主多赐教。”他又接下去补充,“这绝非客气话,我与太子,不免当局者迷;公主冷眼旁观,略示一言半语的指点,受益不浅。”
夷姞很诚恳地点点头,问道:“咸阳之行,准备得如何了?”
“一要得人为助,二要特铸一把匕首。”他把盖聂和徐夫人都说了,只未提到樊於期。
“如果一切顺利,何时可以入秦?”
“总在初夏。”
“噢!”夷姞把酒爵举了起来,向他致意。
她的话骤听矛盾费解,在荆轲却真个是别有会心。所有的人,从死去的田光到活着的那些在燕国的朋友,无不对他抱着太高的期望,课以太多的责任,这让他心上像压着许多铅块,沉重得透不过气来,唯有夷姞的话,是他闻所未闻的,她的话,是把铅块从他心上移去,而非增加。
于是,他有着一股强烈的冲动,这一句话非说出来不可:“荆轲何幸,得识公主!”
夷姞没有作答,微微红了脸,也似乎有些愠色——但虽在明晃晃的灯下,那愠色也被隐没在羞意和酒意所造成的酡颜中,不易为人觉察。
“季子!”她喊了一声。
季子和昭妫双双进屋,齐声问道:“公主有吩咐?”
“我饱了!”
“噢!”做主人的荆轲赶紧接口,“请别室休息。”
“多谢你!”夷姞又展现了异常动人的微笑,“十年来,我是第一次过了这么个悠闲自在的生日。”
他想说,但愿她年年如此。话到口边,不自觉地咽住了。“年年”?哪还有年年?她是有的,他没有了!这是他一生中最后一个新年。
一种莫可言喻的恐惧和悲伤,像条毒蛇样盘踞在他心中。可是他立刻警觉了,挺一挺胸,断然决然地把他心头的“毒蛇”,硬驱逐了出去。
这是不容易的。他想到田光的死,太子丹的许多异乎寻常的宠荣——用那些回忆和感觉来充塞心头,作为驱逐“毒蛇”的武器,但是,那些都不及夷姞的笑靥有效。
公主的影子翩然消失了,她的笑靥并没有消失,清清楚楚地印在荆轲的心头。
忽然,在延曦阁前望见围墙外面,远远地来了一队灯火照耀的行列,他很快想到,那是谁来了。
“去禀报公主,说太子将到。”对昭妫说了这一句,他匆匆走下假山,到门口去迎接贵宾。
果然是太子丹。等他一下车,他便迎了上去,首先为他早晨未到东宫朝贺而致歉,同时准备补行申贺的大礼。
“不必行此俗套!”太子丹一把拉住了荆轲,他的酒喝得很多了,神情特别显得兴奋,“今天一会,可称盛会,只惜你未在座。”
荆轲知道那是太子丹招宴他的二十名壮士,心里立刻联想到,自迁入荆馆,也应该请一请他们,方算是做人的道理,同时也不妨借这机会考察一下,看看除了秦舞阳以外,还有什么杰出之士,可备入秦副手之选。
主意打定了,却未说出来,只请太子丹仍旧上车,到厅上休息。
“不必,走一走的好!”太子丹问道,“夷姞呢?”
“公主在延曦阁。”
“噢!”太子丹笑道,“她最喜爱延曦阁。我第一次看见她,就在那地方。”
“那是——”荆轲很谨慎地问道,“那是从邯郸回来?”
“是的。夷姞生时,我在赵国,到她六岁我才回来,十七年啰!”
因为他声音中,带着浓重的感伤意味,荆轲不愿再往下谈,所以默然不答。
到了厅上,夷姞已站着在等候。她原以为立刻会原车回宫,但太子丹决不会一来就走,于是夷姞又留了下来,挨着她哥哥坐下。
“你这位不速之客如何?”太子丹笑着问她,“可玩得高兴?”
“嗯!”夷姞垂着眼带着笑,点一点头说,“跟荆先生谈得很对劲。”
“噢!”太子丹望着荆轲问,“是吗?”
“是的。公主的见解超然得很,叫人不胜佩服。”
“难得之至。你总算也遇见个可以谈谈的人了。”太子丹对夷姞说了这一句,转脸又看着荆轲,“我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你不妨像我这样看待她。”
“不敢!”荆轲略带些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