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自己的一片雄心大志。荆先生,你说我的话可是?”
这真是放言高论了。但那勉励的意思是很容易听得出来的。“惶恐得很!”他谦虚地答道,“怕是公主把我看得太高了些。”
一说破倒叫夷姞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只是敬重我哥哥所敬重的人。”她不带任何表情地说。
荆轲非常敏感,他不愿意她有丝毫的不快,想要立即结束这一番谈话,另找些有趣的事做,于是含笑问道:“今天风不大,公主可有兴致到园子里走走?”
“好!”公主果然换了很高兴的声音说,“我今天来,原有此意。”
她一站起来,在廊下待命的宫女,立即进来伺候,由荆轲引路,带着脂香粉腻、环珮叮咚的队伍往后苑走去。
夷姞一路走,一路顾盼指点,一草一木,哪是原有的,哪是新添的,说得非常清楚,证明她在这里住过不少日子。想到夷姞曾有无数足迹留在这里,荆轲对这座水木清华的园林,越发生了好感。
“这里!”她站住了脚,手指着说,“从前我最爱这地方。”
那是靠西北角的一片极整齐的草坪,沿着围墙是一列森森的老木,另一面一排十几块巨形怪石,如虎,如狮,如老翁,如仙人,极耐赏玩。她一块一块看过去,在中间一块光滑如镜、形如桑叶的大青石上坐了下来,视线慢慢扫过,像在搜索着什么。
“怎么不见有鹿?”她问。
“噢!”荆轲问道,“原来是有的吗?”
“有。我想想看。一、二、三、四……”她屈着手指,凝神思索,流转着的黑白分明、一清如水的眼珠,闪耀出异样的光辉,似乎她眼中正看到了那些美丽的梅花鹿,“一共十四头。不,死了一头,添了两头,该是十五头,还有小鹿,驯极了!”她愉悦地微笑着,“我常常给它们喂食。就坐在这里。这句话,有十年了!”
十二三岁的小公主,在朝曦影里为一群驯鹿围绕着,这是多么动人的景象?荆轲向往极了,因而不自觉地凝视着夷姞。
“人无机心,不妨与麋鹿同游。如果再养一群驯鹿,恐怕它们未见得再肯亲近我了。”她说。
“不会的。依我看,公主并无机心。”
“然而总非赤子之心了!”夷姞凝望着灰白的天空,自语似的说,“那时候,我总爱坐在这里,想些稀奇古怪的念头,一坐便是老半天,要保姆们催了又催才肯回去。”
从她的眼睛中,他看出来她正陶醉在儿时的回忆中,他不敢去惊扰,但心里却在想: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呢?
一阵风起,吹得宫女们衣袂飘飘,相顾瑟缩,这下荆轲不能不说话了。
“公主,请进去吧!”
“嗯,是有些冷了。”她接受了劝告,站了起来,却又回头看着草坪说,“真该养些什么东西才好,不然,你也太寂寞了!”
荆轲觉得这个建议很好,但该养些什么珍禽异兽,他却一时想不出来。转念思量,这里名为荆馆,与逆旅无异,最多不过住个半年,便仍然要交回公家,将来夷姞如果不是远嫁他国,那么以这里作为公主的府第,倒真是十分合适的——想到这里,他动了个好事的念头,在入秦之先,不妨向太子丹进言,以此作为公主的赐第。既然如此,更不必乱出主意了。
于是他说:“该养些什么?请公主决定。这里原是公主家的物业,而我,也不过暂时借住些日子。”
“虽是暂住,也要住得舒服。”公主兴味盎然地说,“等我再来替你布置一下,包管你尽善尽美。小时候,我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中,有一个便是这样的园林池沼,要照我的意思,重新修改。可惜——”
公主忽然顿住了。荆轲想不出她有什么无法启齿的话,不免转脸看了她一眼。
“可惜,这里动工修葺时,我懒得过问。”公主徐徐又说,“如果是最近动的工,我一定要提出许多意见,便省得多费一番手脚了。”
这话在旁人听来,是不会了解其中的意思的,而荆轲明白。由“懒得过问”到可惜未能及早“提出许多意见”,这个极大的转变,表示了她对他由毫不相干而一下子变得极为关切了。
得蒙这样一位高贵、多才、绝色而孤傲的公主垂青,这叫荆轲生出恐惧不胜之感,同时也有着无限的骄傲和满足。
在默默追随着公主回到室内的路上,荆轲把在燕国的遭遇又回想了一遍,田光与太子丹在他都有知遇之恩,但是一个有所期望,一个加以重用,都是有目的的,只有夷姞对他一无所求,因此,他觉得她对他的赏识,格外地可贵。
走近屋宇,季子迎了上来,“已准备了静室,”她向夷姞报告,“请公主先休息。”
“是哪一间?”
“延曦阁。”
这是一座建在高地的小阁,正面朝东,一早阳光满室,所以名为延曦阁。地势幽静,建筑得也精致,只是上下要走数十步石级,颇不宜于作为一个临时驻足休憩的地方。
荆轲正想提出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