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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6 / 29)

转眼去看刘虹,她把头低了下去,脸上微现红晕。

“刘姑娘,这不是害羞的时候,请你听我说。”等刘虹抬起头来,杨介中接着说,“如果罪及妻孥,将来你的孩子还得改姓——”

“已定规了。”朱真插了一句,“改姓生,生生不息的生。”

“好!这个姓好。”杨介中接着说,“是这样,也还是在舍间待产之后,再带着孩子,转往朱兄所说的皖南万山丛中。这一层,且等到了舍间再议。”

“是!请说第三种情形。”

“第三种情形,我想不至于发生,就怕——”杨介中说,“满门抄斩,还要细查家属下落。那时刘姑娘的行迹恐怕藏不住,非走不可。”

“走到哪里?”刘虹问说。

“从宁波出海,到日本。”

“日本?”

“是的,日本。”

“不!”刘虹毅然决然地答说,“我不到外国。”

“是的,我也这么想。”朱真接口说道,“果真到了那样的地步,我们俩自有安排,请杨兄相信我们。”

杨介中不知他们俩已有什么成议,只是听他们如此表示,没有不信的道理。所以很诚恳地、默默地表示赞许。因为话中已听出来,他们是表示绝不会连累他。

当然杨介中少不得加以安慰,“我想绝不会落到那么不堪的境界,”他说,“不过不能不做一个最坏的打算而已。”

“但愿如此!”刘虹正色说道,“不论怎么样,杨大爷这番古道热肠,我们总是感激的。”

“这不是说客气话的时候。”杨介中说,“说实话,我亦不是对你们两位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只是报答将军。只望你们能够达成将军的心愿,我这点儿心就不算白费了。”

说到这样的话,不必再言“谢”字,而且亦不必觉得受之有愧。大家都沉默着。

于是朱真想起一件事,“家嫂不知道怎样了?”他问,“也不知道哪天才能接了来?”

“这都归我,请你放心。不过日子恐怕不能太快,因为要另作安排。”

这天晚上,泊在一处小镇之外,河面很宽,月色如银。朱真很想上岸去走走,又怕搭跳板要惊动船家,寄人篱下,受人庇护,应该自己知趣,所以早早就躺下了。

杨介中主仆不在船上,在镇上投宿。沈福与船家睡在尾舱,中舱只隔一块活板,朱真与刘虹分睡两面,夜深不寐,都在猜想,不知对方此时在思量些什么。

终于是朱真忍不住了,轻轻叩一叩板壁问道:“你睡不着?”

“是啊!”刘虹反问,“你呢?”

“还不是一样。”朱真问道,“我能不能把活板打开?”

刘虹不答,直到他再催问时,她才答说:“你这话问得好像多余。”

于是朱真轻轻地把活板推开,船篷上开了一条缝,又正逢月到中天,银光直泻,只见刘虹裹着一条薄被,两条浑圆的手臂,伸在被外,手中握着她自己的一弯黑发,斜睨着他。

“你会受凉的,把膀子放进去。”

她翻个身,将被子往上一拉,照他的话做了。

“我想到一件事。”朱真说道,“如果到了你生产以后,又是自由之身,我要明媒正娶,把你当结发夫妻。”

刘虹听得这话,又把身子翻了回来,侧面看着朱真,眼光闪烁,含着笑容,但有些不信的神气。

“我这话是真的。”

“我知道。不过,”刘虹将泪水抹去,看着月亮说,“我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福气?”

“我也不知道。你我现在都是听天由命,不过有一点是我自己可以做主的。”

“哪一点?”

“我们生死都在一起。”

这便是海誓山盟了。刘虹感动得又想哭,将一只手伸出去让朱真紧紧握着。

“我把篷拉大一点儿,你会不会觉得冷?”

“今天没有风,不会。”

于是朱真仰起身子,将竹篾编成、涂了黑漆的船篷推开尺许。穹宇澄蓝,圆月高挂,飘浮着淡淡的几抹微云,那高爽明净的景色,使得人的心境也开朗了。

“我在想,人生何必富贵?”朱真感叹着,“若能像我们现在这样,就是神仙了。”

刘虹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话,她觉得她好几天以来的心事,此刻是最适宜吐露的时候,不过,话是如何说法,应该好好想一想。

看她脸微侧着上望青天,睫毛闪动,发出亮晶晶的光芒,朱真不由得在想,女人毕竟还是深沉的可爱。

好久,她都不曾开口,朱真可忍不住了,“你在想什么?”他问,“想得这么出神。”

“我是有点怕。”

“怕什么?”朱真安慰她说,“不要怕!绝不会走到最坏的那一步。”

“我不是指那件事。”她回过脸来,看着他说,“我是指你。”

“指我?”朱真将她的话合在一起想了想,很不安地问,“你是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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