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拉宫看去便似黄金铸成。
在这座金碧辉煌、富丽非凡的布达拉宫里,住着两万喇嘛,但都隐隐听命于拉藏汗。他在年轻时是个英雄,无奈岁月不饶人,如今老了,雄心壮志都消磨在酒杯中,已去死不远,因而才启发了策妄阿拉布坦的觊觎之心。
他手下有个得力的族人名为大策凌敦多布,在康熙五十五年受命领精兵六千,徒步经天山之南,绕过大戈壁,经出美玉的和阗,迤逦往东,昼伏夜行地走了一年多的工夫,才到达西藏边界。
接着翻过昆仑山,往东南方向走,以腾格里海为目标。西藏群山错综,湖泊星罗棋布,不可胜数,最大最有名的,便是腾格里海。
这座大湖长达百里有余,宽只有四十里,水色清黑,与苍穹相似,因而名为腾格里,亦名纳木错。前者是蒙古话,后者方是地道的藏语,但意思一样,都是指天,腾格里海用汉语译意,便是“天池”。
这天池为西藏人视作灵异之地。地在拉萨西北不远,朝拜过布达拉宫以后,往往顺道来到天池,望水膜拜,祈求冥福。
大策凌敦多布,与他的部下,即是由天池突入拉萨,杀掉拉藏汗,俘虏他的家族,搜刮各大寺庙的镇山之宝,送到伊犁。达赖与班禅亦都被拘禁了。
警报到京,召集廷议。群臣多主张明年进兵。但谈到进兵的方略,聚讼纷纭,莫衷一是,以致久久不能定议。
其时皇帝已成竹在胸,要让皇十四子胤祯成此一场他三番亲征、未尽全功的大勋业,所以召集文武大臣做了一番宣谕。
他说:“我亲自综理军务多年,经历甚多,而且也亲领大军出塞定边。如今大家说,明年应当进兵,但又怕路远,粮米难运,这个见解不能算错。但大兵进剿,策妄阿拉布坦势不能挡,必定逃避。那时驻兵围剿,势必牵延日久。粮秣供应,不能不预为筹划。所以明年不必进兵。”
然则明年做什么呢?皇帝指示,尽明年这一年加意耕种,储备粮食。同时准备器械马匹,务求整齐。等一切停当后,后年再行进兵。至于调盛京、宁古塔的兵丁,不妨照旧调发,只是在京城里的劲旅,不妨到后年出动。
不过西藏乞援,不能不理,大规模的讨伐虽尚有待,必要的支援仍旧照行。皇帝命湖广总督额伦特署理西安将军,再调四川、陕西的一部分部队,由额伦特带领相机进援。但额伦特只是驻兵青海的西宁,防敌南下,因而策妄阿拉布坦仍旧得以骚扰西藏,日甚一日。
于是康熙五十七年二月,皇帝决定出兵,但并非出尽了全力,只派出两路人马,一路由吏部尚书富宁安率领,一路由领侍卫内大臣傅尔丹率领,同时命额伦特自西宁出青海支援西藏。
这三路兵自蒙古、甘肃、青海分道西征,到得金沙江上游的木鲁乌苏河,已经接近敌人了。渡河之后,且战且进,对方却且战且退,而实为诱兵之计,策妄阿拉布坦已裹挟了好几万的人,分一半埋伏在哈拉乌苏河。官兵的粮道断绝,相持月余,终于全军堵塞,额伦特阵亡。
消息传到京师,所有大臣无不吃惊,召集廷议时,一反以前的论调,不主进兵。皇帝却大不以为然。
他说:“西藏是青海、云南、四川的屏障,准噶尔部雄视西北,世世成为边患,如果再据有西藏,如虎添翼,不但西面永无宁日,且必有内犯而大动干戈之时!”
于是皇十四子胤祯被封为抚远大将军,视师青海,克日出兵。四川巡抚年羹尧升格为四川总督,仍兼管巡抚事务,作为大将军的主要助手。
发兵之前,皇帝又宣谕:“往年用兵三藩,用兵外蒙,都有不主进兵的亲贵大臣,说得有道理,我无不嘉纳。这一次,我认定非出兵不可,喀尔喀及青海,都已归服。如今策妄阿拉布坦霸占西藏,毁他们的寺庙,欺侮番僧,青海为宗喀巴降生之地,理应奋起讨伐,哪知竟无实心效力的人,实在可叹!我想,人家能够绕过沙漠,受尽千辛万苦,步行一年,到了西藏,难道我们的兵就不能到?如今满汉大臣都说不必进兵,贼无忌惮,煽动沿边部落作乱。那时作何处置?安藏大兵,必宜前进。”
于是分三起发兵,胤祯是第三起,驻扎青海西宁,传谕各部的“台吉”,会议进兵西藏,并送第六世喇嘛入藏,皆无异议。
第六世喇嘛有真伪两位。原来第五世达赖时,大权旁落,以致圆寂之后,朝廷竟不知道,由奸人假达赖名号执掌政权。十五年之后,朝廷诘问,才随便找了个人充数。
这个伪达赖在康熙四十五年,由拉藏汗献送京师,死在途中。于是拉藏汗又立了一个名叫阿旺伊什嘉穆错的人为达赖,仍称第六世,这假中之假的达赖,在大策凌敦多布奇袭拉萨时,被幽禁于札克布里庙。
其时在西康里塘地方,有个人叫索诺木达尔札,生个儿子叫罗卜藏噶勒藏嘉穆错,灵慧非凡,康藏青海各部落都相信他是真的达赖转世,敬礼不绝。拉藏汗自然容不下这个“神童”,决定杀掉他。亏得有人报信,索诺木达尔札背负襁褓中的儿子,星夜逃走。于是青海各部落,上奏朝廷,争论其事。拉藏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