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孙思克是前明王化贞部下叛将孙得功的儿子,骁勇善战,亲冒矢石督阵,绿营只要一前进,后面立刻布设拒马,表示有进无退,有死无生。而就在这鏖战的当儿,费扬古有了发现。
他发现敌后的人马不动,前锋打得如此激烈,仰攻何等吃力,而后援不至,当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想而知的,妇孺牲畜是在那人马静止不动之处。因而指挥西面沿土拉河布阵的伏军,疾趋往北,一半截噶尔丹的后路,一半去夺他的辎重。
据高向北的绿营兵,一看伏兵发动,阻截敌人的退路,知道收功在即,更为奋发,欢呼猛冲,前后夹击,噶尔丹部下的百战精锐,终于无法支持了,狼奔豕突般夺围而逃。官军连夜乘胜追击,追出三十多里地去。
天明收兵,清查战场,斩首三千,生擒数百人,投降的亦有两千多。俘获的骆驼、马、牛、羊、帐篷、军械,不计其数。还获得了一具艳尸:披铜甲、佩弓矢、长得白皙的阿努阵亡了。
于是皇帝命费扬古清理战场,亲自撰文记载这一次战役,立碑铭功,然后回驾至归化城,慰劳西路凯旋之师,杀羊宰牛,加上关内运来的大批美酒,大飨士兵。俘虏中有个噶尔丹帐下的老乐工,能通汉语,当筵奏技,吹笳献歌,唱的是:“雪花如血扑战袍,夺取黄河为马槽,灭我各王兮虏我使歌,我欲走兮无骆驼。呜呼!黄河以北奈若何?呜呼!北斗以南奈若何?”
大驾在六月间奏凯还京,九月间复又出塞。其时青海回部纷纷输诚,表示愿意与策妄阿拉布坦合力擒获噶尔丹献于朝廷。而噶尔丹走投无路,亦只好派遣使者二度出塞向驻跸归化城的皇帝投降。
这个使者名叫格垒沽英,皇帝告诉他说:“你回去告诉噶尔丹,叫他亲身来投降。否则,我一定要亲自去问他的罪!我在这里行围等你,限你七十天内来回报,过此限期,我就要进兵了。”
格垒沽英自然奉命唯谨。不道有个内务府管御用米粮的包衣,名叫达都虎,贸贸然面奏:“御用米粮快将吃完。”意思是不如早日回驾为宜。
皇帝大怒,因为格垒沽英尚未遣回,听得这话,回报噶尔丹,就可能不把七十天的限期当回事。所以当众宣谕:达都虎摇惑军心,依法处斩。同时表示:“如果粮米将尽,随处可取,何虑之有?真个缺粮,哪怕嚼雪,也要穷追,断断不会回师!”接着又命修筑一条通往迈达的跸路,因为那里有座很灵异的庙,皇帝要亲自去拈香。
事实上,达都虎的话也没有错,缺粮的情况,确已相当严重。时已十一月,天寒地冻,从关内赶运接济,亦很困难。所以全军将士,对皇帝的意向,都有莫测高深之感。
其实皇帝这番做作,完全是表现给格垒沽英看的。等将他遣走之后,复命人跟踪,等确定格垒沽英不会再潜回窥探动静时,随即下令班师。
尽管这样费尽心机,而噶尔丹倔强到底,始终并无投降的诚意。七十天限期一过,皇帝在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复又下诏亲征。
这一次不出独石口,而是渡黄河到宁夏,循河西向北走。这时噶尔丹的部下,已派了他的儿子,献于行帐。从俘虏口中得知,噶尔丹处于掘草为食的困境,想西归伊犁,为胞侄所不容。唯一的出路是,南窜西藏,投奔达赖喇嘛,可是官军扼守甚严,这也成了妄想。
皇帝已经胜算在握,而噶尔丹宁死不降。四月间到了绥远五原县西北的狼居胥山,费扬古奏报:“准噶尔族人来告,闰三月十九,噶尔丹在阿密阿穆塔台地方,饮毒药自尽。他的尸首、他的女儿钟齐海,尚有三百户人口,已经运到。”
于是漠北三汗复回故土,而准噶尔则归策妄阿拉布坦掌握。皇帝也知道他野心未驯,这几年重用他父亲的旧臣七人,招纳流亡,开疆辟土,志不在小。如今乘胜进兵,解散他的部下,改设郡县,并非难事,只是伊犁一带,数千里地广人稀,为收一个小部落,要动用多少人马运粮运械,太不上算。所以划定阿尔泰山以西至伊犁这片土地,为策妄阿拉布坦的游牧之地。
二十年的工夫,策妄阿拉布坦走了他叔噶尔丹的老路,休养生息,日渐强盛,于是先则骚扰近地,终于犯境,有公然反对朝廷的鲜明迹象了。
策妄阿拉布坦垂涎西藏已久,尤其是拉萨。西藏共分四部:康、前藏、后藏、阿里。康早就改土归流,称为西藏。前藏在西藏的东部,后藏居中央,西面就是阿里。拉萨不但是前藏的首邑,也是整个西藏最好的一处地方。
拉萨号称“极乐世界”。没有到过世界最高的这块土地上的人,谁也不能相信,有这样一处不亚江南的胜地:四山环措,一水中流,藏风骤气,温暖宜人。放眼望去,满目青葱,一片良田。到得春夏之交,桃靥吐蕊,柳眼舒青,令人恍然有悟,何以称为极乐世界?
拉萨是达赖喇嘛坐床之地。但此时握统治前藏实权的,本是准噶尔的一个酋长,称号叫拉藏汗,住在拉萨城西北约两里许的布达拉。平地突起的一座山,山上建寺,以山为基,砌石成楼,共有十三层之多,名为布达拉宫,有金殿、金塔,夕阳斜照时,整个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