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笑道,“怎么把你自己算矮了一辈?”
“康大爷关照的!不能叫你姐姐,得叫你大姑。”栓子顽皮地笑道,“大姑!姑夫呢?”
“姑夫?”月凤沉下脸来呵责,“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栓子脸上依旧挂着撒赖的笑容,“敢情没有姑夫啊!”他退后两步,做好避免挨揍的准备,“怎么大姑对这档子事儿,倒是挺内行的呢?”
这一下将月凤惹恼了,大步撵了上去,栓子吃亏在手里捧着东西逃不脱,让她抓住了膀子,伸手狠狠地在他头上打了两巴掌。
里面的金桂听得很清楚,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对月凤自不免亦有歉疚之感,因而等她进来点亮了蜡烛以后,赔着笑说:“那班小猴子真淘气!月凤姐姐,你可别介意!”
“我介意什么?”月凤问道,“这会儿怎么样?”
“一阵一阵地疼。”
“受得了,受不了?”
实在已疼得不能忍受了,而金桂还是咬紧了牙说:“受得了。”
“那好!你也干点活儿。没有小衣服,只能拿布包一包。”月凤说道,“怪我不好,只说全要新的,实在毛孩子的衣服,要旧的才软乎儿。这块上了浆的新布,会把孩子的皮肤都擦破,你把它揉一揉!”
“好,我揉。”
金桂将一方五尺来长的新布接到手里,很仔细地一寸一寸地揉,腹疼手酸而乐此不疲。她一面揉,一面想象着这条揉软了的新布,裹在婴儿身上是怎么个样子。
月凤的手也不闲,一样一样地检点用品。到底不是熟手,一面检点,一面得回想,这样就越发慢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又听栓子在外面叫:“大姑!”
“干什么?”
“替你送饭来。”
“好吧,你送进来。”
草席掀处,月凤才发现暮色满天,快要入夜了。不由得有些发愁,如果金桂是在半夜里分娩,那时大家都在梦乡,万一是个难产,求援不易。
“大姑,饭可是摆在这儿了!”栓子交代,“一共两份,连产妇的都有了。”
“好了,多谢你。”月凤突然想起,“栓子,你跟康大爷去说,还得派两个人给我。”
“男的还是女的?”
“自然是女的,你这不是多问?”
“不是我多嘴,我是好意。”栓子说道,“女的可要现找。若说男的,要多少有多少,就不必麻烦康大爷了。”
“这是怎么说?”
栓子看一看金桂,欲语不语地终于只报以莫名其妙的一笑。月凤有些猜到了,也不便多说,只挥一挥手,让栓子退了出去。
草席掀处,月凤又望了一下,她的眼力很好,发现远处聚着好些人,心知猜对了!不知有多少人在等消息,要看金桂生下来的是怎么样的一个怪胎?
尽管隆科多下令戒备,康敬福全力管束,无奈地区辽阔,若要将这座马棚包围得严密,至少也得百人,康敬福只调了十来个人来,如何看守得住!尤其是入夜之后,三三两两,悄声从叶底林间溜过来,方便得很。
八月十二日的天气,照说应该月华如水,这夜却怪,天色阴异,难得有云破月来的时间。到得夜深露重,看看还没有消息,有的人意兴阑珊地走了,而留下来的仍还不少。
三更过后,马棚外面的炉火忽然旺了,显然是在烧热水,产妇分娩的时候近了。
于是,看热闹的人的倦眼大张,看是看不见什么,只有侧着耳朵听消息。听更锣一遍一遍地敲过。交进午夜子时,隐隐听得马棚中有洪亮的啼声。这天刮的是西风,大家都涌向东面,啼声越听越清楚。但见栓子奔来报信:“一个大白胖小子!一个大白胖小子!”
不是怪胎,看热闹的人未免失望,但多想一想,又感兴趣了。因为有个有趣的疑问:金桂的“大白胖小子”到底算不算四阿哥的儿子?如果算,又如何处置这个皇孙?不算可又怎么办?总不能扔在水里淹死吧?
“四阿哥,你可要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的骨血?”德妃提醒他说,“这可不是能随便的事,假的不能当真,真的也不能作假。”
“教儿子怎么说呢?有是有那么回事,可挡不住别人也跟她有来往啊!”
德妃沉吟了好一会儿说:“只要有那回事,就是真的了。她那模样儿未见得有人要她,她自己也绝不敢胡说!”
胤禛低着头不作声,心里只在想,自己该不该要这个儿子?如果不要又怎么办?
“这是喜事!”德妃说道,“你到现在只有一个儿子,多一个不挺好的?而况听说是个大白胖小子,哭声真不像刚下地的毛孩子。说不定将来倒有点福分。”
“娘!”胤禛终于说了他的心事,“孩子我不是不想要,就怕说出去难听,再说,那个金桂——”
德妃懂他的意思,不想要那个金桂,但这是没法子的事,金桂只能养在他府里。所要顾虑的是子不离母,胤禛如果厌恶金桂,连带疏远了他们父子之情,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