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无妨!”
李世民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神情转为严肃悲苦:“各位都知道我军中的窘况,诚如三哥所说,河东义军有哗变溃散之危,万一贻害地方,皆是我一个人的咎戾,因为粮源不继之初,家父曾准备回师太原,由于我的力谏,才继续进军,所以今天的局面,该我一个人负责。”说到这里,语气转为激昂,“事情已摆在那里,十分明显,河东义军,成了骑虎之势,有进无退。我今天面下战书,五天之后攻潼关。不过,”李世民痛心疾首地说,“同为义军,出此自相残杀的下策,我难过极了!”
李靖夫妇和孙道士都对李世民的答语,有意外之感,而虬髯客却是仰面大笑——笑得李世民愕然不解。
“别难过,别难过!”虬髯客笑停了,拍着他的背说,“潼关不跟你打!”
李世民诧异更甚,视线很快地扫了一遍,看到孙道士诡秘的苦笑,李靖沉着之中略现兴奋的表情,以及张出尘闭得紧紧的两片樱唇,仿佛有些不服气的神色,才恍然大悟:虬髯客仍旧维持着他在河东所许的诺言,因而心头如浪翻潮涌,生出无穷的喜悦,脸上的愁苦,自然也为嘴角的嬉笑所代替了。
“世民!”虬髯客又说,“我佩服你是个硬汉。你说‘面下战书’,可见你此来纯为送我们兄妹回潼关,别无机心。交朋友就得这样才行。”
“多谢三哥!”李世民逐一道谢,“多谢老孙,多谢药师,多谢嫂子。”
“从今一家人了,不必客套。”张出尘一想事已如此,乐得大方些,便又说,“我想总应畅饮一场来庆贺庆贺。你们谈,我去安排一下。”
“对,对!”虬髯客笑着对李世民说道,“你看,我一妹多贤惠!”
一句话,把张出尘说得又高兴又不好意思,翩然往后院而去。喜心翻倒的李世民定一定神,才想到该商谈个具体办法出来,但不知该如何措辞,因而讷讷然有些艰于出口。
李靖自然知道他的心意,然而他也还不知道虬髯客到底要采取怎么样的方式来合作,所以看看他说:“三哥,既然决定合作,事不宜迟,该让世民准备准备。”
“这我就不管了,你们商量着办好了。”
这一说,李靖便当仁不让了。他叫李世民尽快把部队开到潼关,这最快要三天的时间,在这三天以内,他将作成奇袭永丰仓的计划,只等河东义军一到,这个计划便可执行。
“好极了!”李世民说了一句,忽又踌躇,“我该立刻赶回去才不耽误时间。”
“你有人在这里,派人送封信给刘文静,不就行了?”
“是,是!”李世民自责似的说,“我高兴得糊涂了!”
于是,李世民写下一封信,遣他的卫士,立即出关过河送给刘文静,命令河东义军往潼关开拔。
等他办了这件大事,张出尘也安排好了筵席,来请入座。照规矩,应该是李世民的首座,他谦让虬髯客——虬髯客便也居之不疑地坐了下来。
“似乎还少一位客。”虬髯客看了看四周说。
“谁?”张出尘赶紧问。
“王长谐。”
一提这个人,李靖和李世民无不欣然同意,并且也都佩服虬髯客待人的道义和设想的周到。二李对王长谐都怀着疚歉之心,正好借此夕的盛会,尽释前嫌,重新结交。
于是,李靖亲自引导李世民去到软禁王长谐的地方——在都尉署的花园中,王长谐和他的家人住在一起,供应无缺,唯一的不便,只是王长谐本人的行动,不能越出花园以外;而此刻,这一层不便也消失了。
惊喜交集的王长谐,被他们请了出来,跟虬髯客和张出尘相见,感觉中恍同隔世。但是,他很快消除了心中的不安、脸上的忸怩。看到虬髯客的豪迈,张出尘的大方,李靖的潇洒,以及孙道士的风趣,还有他们的出自真诚的亲切,立即激发出一片深挚的敬爱仰慕之心。
席间,自然数虬髯客的酒兴最豪,其次是李世民。自出兵以来,他的心情从未有如这一天这么舒畅,因此,他是准备着大醉的。
可是,先醉的却是虬髯客,到二更天,他在席间扶着头闭上眼,脸红如火,鼻息咻咻,一到了这样子,便得把他扶进去归寝了。
李世民原以为必是一场长夜之饮,想不到虬髯客这么快就醉了。心想,李靖夫妇小别胜新婚,如此良宵,应该是专属于他们俩的,因此,他干了面前的酒,照一照杯,站起来说道:“来日相聚之时方长,我先告辞,趁夜凉正好赶路,我这就过河了。”
做主人的李靖并不挽留,只说:“正事要紧,你先过河去安排吧。”
于是,宴会散了。李靖亲送李世民出关。两人都感到有许多话要说,所以在义军火把照耀之下,他们并马关前,都沉吟着不忍道别。
终于是李世民先开的口。“药师!”李世民说,“三哥这样的大恩,我不知何以为报。在河东,我准备让贤,不想碰了他一个大钉子,你知道不知道,他心里究竟作何想法?”
“我跟你一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