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分量一到手里就有数,五十两不错。
“可以!”这下他说话很爽快了,“你把东西放下,等到晚上,我连门簿一起替你送上去。”
于是赵士龙就亲自在门簿上登记,写了“宿迁卫虎”的字样,又把住处注上,然后把那一篓封缄得极严密的笋干留下,又说了许多好话,才回旅店。
“办妥了?”掌柜的问他。
“办妥了。”赵士龙说,“若非你告诉我,我瞎撞一辈子也无用。”
“客官安心等着好了。只要你那会友跟张老爷真有交情,必有回信;回信一到,我就来通知你吧!”
“好,好,拜托了。”
赵士龙心想,回信最快也得第二天早晨。自到京城以来,心里没有一刻轻松过,所以哪里也不曾去得。此刻不妨忙里偷闲,去观一观光。
于是,他一个人换了一身便衣,揣上几两碎银子,信步闲行,直逛到晚上才回店。一进门,就看见掌柜的如获至宝般抢上来拉住了他。
“赵老爷,赵老爷,你真正叫我好找,你到哪里去了?”
“怎么?”看他的神气如此急促,赵士龙心里有些发慌,“出了什么事?”
“喜事!”掌柜的说,“张老爷那里派人来找会友,我告诉他卫老爷不曾来,来的是赵老爷,门簿上登的名字,就是赵老爷写的。来的那人便说:‘不管姓卫姓赵,府里有请。’”
“啊呀!”赵士龙跌脚,“这,这耽误大事了。”
“耽误是耽误了,不过不要紧,来人留下话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去。天色还不算晚,你就快去吧!”掌柜的倒很热心,推着他说,“快,快,快去换衣服,我陪了你去!”
回到屋里,掌柜的帮着他加冠束带,七手八脚地穿戴整齐,雇了一辆骡车,匆匆赶到李阁老胡同。下了车一进门,门上的颜色又不同了。
“赵老爷,你可来了!我们老爷问过好几遍了。来,来,有名帖给一张,我马上替你去回禀。”
来得匆忙,不曾带名帖。这也不碍,门上把他的名字写在纸上,转身走了进去。不多一刻,又走出来告诉赵士龙说:“我家老爷,正有件公事在手里,教先请进去坐一坐!”
于是把客店掌柜留在门房里,门上的将赵士龙领了进去。曲曲折折,不知经过几座厅堂、几道回廊,最后引入一座小院落,里面花木扶疏,庭院极大,向西一排精舍,垂着湘帘,廊上的八盏巧样宫灯都已点了起来,滟滟光晕中,照出门楣上一块绿地金字的小匾额,上面题着“晚晴轩”三字。一只绿嘴鹦鹉,娇声娇气地喊道:“有客,打帘子!”
赵士龙平生第一次进入这样的豪门,目眩五色,心里又惊又喜,一个不当心,滑了一大跤,架上的鹦鹉便“格格”地笑了起来。
“畜生!”里面走出来一个丫头,这样骂了一句,然后打起了帘子肃客。
这时的赵士龙,已由门上扶了起来,替他擦擦衣服上的灰尘,带点调侃意味地笑道:“赵老爷这双靴子,想是刚上脚,所以走不大稳当!”
“是啊!”赵士龙强笑道,“是‘十王府’前刚买的!”
说着,那门上跟那名叫蕙香的丫头办了移交,赵士龙跟着走进屋,只闻得一阵阵似兰似麝的异香,细细看去,才发现屋角茶几上有只宣德炉,一缕极细极细的烟,似有若无,不知烧的什么名香,香味这样子厉害!
光是这一点,便使赵士龙惊异不尽了。不过太监门下的一名宾客,既非名士,亦无功名,而起居服御,拟于王侯;那么刘瑾府里,更不知是如何的神仙宫阙!
“请用茶!”蕙香捧了一杯银托盖碗茶,放在镶螺钿的紫檀茶几上。
“多谢!”赵士龙不敢怠慢,欠身回答。
“请用茶点!”蕙香又说,揭开桌上一个硕大无朋的漆雕果盒,里面分作八格,八样干果蜜饯。
“多谢!多谢!”
“赵老爷从南直隶来?”蕙香一面抓一把糖莲子放在他面前,一面问。
“是从南直隶宿迁来。”
那蕙香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又像丫头,又像主人,陪着赵士龙很应酬一会儿,听得有脚步声,才说一句:“我家老爷来了!”
赵士龙赶紧站了起来,只听得脚步声,却不知声在何处,慌张地四面看着,看到一面西洋大镜子,煞是作怪,忽然移动,原来是一扇门,门里走出来的自然是张文冕了。
看他不过三十出头年纪,极瘦削的一张脸,白得发青,只那双眼睛特别厉害,仿佛视线到处,便能看透人肺腑似的。赵士龙一接触他的眼光,不由便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自己报名:“赵士龙!”
“请起来,请起来!”张文冕很客气地说,同时还揖了一揖。
彼此落座,赵士龙便说:“晚生得以谒见张先生,真是荣宠。”
“好说!”张文冕自然没有工夫跟他应酬,开门见山地说,“那篓子里的‘东西’和信,我都看见了。卫大哥是怎么回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