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风示意暗卫们停手,然后看向了阵中的萧白雪,朗声道:“萧堂主,你若肯束手就擒,我可以让你死的体面一点。”
萧白雪没有说话,唇边的那个笑深了一分,仿佛二月春风拂面,和煦温暖,却带着一丝料峭春寒。
十年前谢凌风安排的那场暗杀,虽然找来了拂衣楼的杀手,又让乔贯华和夏云舒的父亲做了很多布置,却从头到尾都显得稚嫩,以至于一开始他就已经全部察觉。可是今日的这场暗杀,却较从前成熟了太多,自灵州到华山,尾随千里,不动声色,然后等到林偃月独自离开,这才立刻出手,用的还是一击必中的九天剑阵。
萧白雪透过那些闪耀的剑光,看着谢凌风的身影。昔年他看着长大的表弟,如今早已今非昔比,他是不是应该感到欣慰?
谢凌风见萧白雪面带微笑,似乎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中立刻生出了怒意。谢凌风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很快便有数道暗影蹿上了四周的梨树,然后从身后取出机关弩,对准了地面上被剑阵困住的萧白雪。
萧白雪看着那些机关弩,唇边的笑意便愈加深了。
机关弩和一般的弓弩相比,速度和力道都提升了数倍不止。而且,这些机关弩用的还不是普通的箭,而是特制的三棱箭,三棱状的箭头上带着倒刺和血槽,射出后会旋转着进入他的身体,将血肉和骨头生生搅碎。
萧白雪突然很想问问谢凌风,究竟是有多么恨他?连用九天剑阵折磨死他都还嫌不够。
林偃月看清那些机关弩,立刻面色惨白,奋力想要挣脱暗卫的钳制,但是手臂被两个暗卫反剪在身后,对方用内力压制她,让她根本动不了。
林偃月冷冷地瞪着谢凌风:“凌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鄙了?你若想要赢他,按着江湖规矩,就该一对一地与之决斗,却故意选在远离南疆的北方,又使用剑阵弓弩,伏击暗杀,只为掩人耳目、杀人灭口……”
谢凌风看向林偃月,心中早已怒极,打断林偃月道:“江湖规矩?这个江湖,哪里还有什么规矩?成王败寇,不过如此。你方才就不应该回来,不然也不用看着萧白雪死在你的面前。”
林偃月气得身体忍不住颤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父亲自小教我们侠义道德,却教出了你这样的儿子,他泉下有知,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你这样的人,哪里配做千音阁阁主?”
谢凌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道:“我不配?那他顾檐梅就配了?你想说的是不是这句?”
林偃月听谢凌风提起顾檐梅,本想立刻反驳,但想到此时剑阵已经停了下来,他们的说话声萧白雪已经能够听清,于是只能选择沉默。
林偃月知道方才萧白雪肯定听清了谢凌风说出的那句“那他顾檐梅就配了”,于是忍不住看向萧白雪,果然见萧白雪的身体已经再次半跪在了地上,脸色较方才愈加苍白。
谢凌风不再理会林偃月,而是转过身看着萧白雪,冷声吩咐树上的弓弩手道:“小心一点,一支一支来,别伤了同伴。”
随着谢凌风一声令下,阵阵机簧触发之声,然后利箭便一支接着一支射向了萧白雪。
萧白雪挥剑抵挡,刚开始时还可以招架,但是越到后来弩箭之间间隔的时间便越短,最后几乎是十数支连发,毫无间隙。
他的动作稍微慢了分毫,便被一支箭直直射中右肩,箭头旋转着进入身体,箭棱搅碎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从后背穿透而出时带起一阵血雾,鲜血沿着血槽汩汩流下,顿时将前后的衣衫都染得一片赤红。
因为受伤,他的动作便愈加慢了下来,很快又有一支箭射进了萧白雪的手臂,同样是旋转着穿透血肉,然后带出一片血雾。
林偃月看着那两支箭射进萧白雪的身体,只觉得那箭也同时扎进了自己的心口,眼泪早已簌簌而落。
林偃月转过脸看向谢凌风,声音不再像刚才一般满含讽刺和愤怒,绝望地哀求道:“凌风,你住手吧。最近我总是做梦,梦到自己满手都是血。我求你了,不要再为我杀人了……”
谢凌风没有丝毫动容,只是看着阵中,看着那些箭一支接一支地射向萧白雪。
片刻后,又有两支箭射进了萧白雪的腰间和腿上,萧白雪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终于支撑不住,撑着手里的剑半跪到了地上,那一身原本飘逸干净的白衣,已经变成了一片湿漉漉的血红,仿佛是从血池中捞起来一般。
谢凌风微微抬手做了个手势,弩箭手立刻停下了攻击,只是用箭瞄准着萧白雪,随时等待着下一轮的攻击,而围住萧白雪的剑阵也没有动,继续将萧白雪围在中心。
萧白雪将额头抵在撑住剑的手上,猛地吐出一口血,却只是目光朦胧地看着地面,既没有看谢凌风,也没有看林偃月。
他知道,此时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绝对撑不过下一轮的攻击了。今日,只怕已经是大限。
过去的十年,他褪去顾檐梅身上的枷锁,然后作为萧白雪重活了一次,塞北江南、平野高原都已走过,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