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林偃月见到了前来看望自己的赛因。
赛因询问过林偃月的伤势,然后低声道:“其他人都没事。”
林偃月松了一口气:“谢谢你。”
赛因却低着头,神色十分复杂,过了半晌,这才重新开口:“他们都说你和我的母亲长得很像。父汗这么喜欢你,我不知道我是应该为母亲感到开心,还是感到难过?”
林偃月微笑着道:“公主,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被代替。很多事情,也都不是公主看到的样子。”
赛因露出一个不太符合年龄的苦笑,“你们南边长大的人,说话是不是总是这么复杂?我听不懂。”
林偃月道:“等过一些日子,公主就会明白了。”
赛因垂着头没有说话,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才重新开口:“等到婚礼的时候,白雪哥哥他会不会来将你抢走?”
林偃月慢慢收了笑容:“公主觉得呢?”
赛因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白雪哥哥待你很不同。”
林偃月压低声音在赛因的耳边道:“公主能够想办法阻止吗?如果他来,会很危险。”
赛因听到林偃月的话,抬起头来看向林偃月,正要说话,却见林偃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赛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心有疑惑,但也不敢再问了。
林偃月看着赛因离开的背影,不禁眉头紧蹙,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赛因毕竟年纪还小,又心思单纯,并不能起什么作用,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试一试。到了此时,她已经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婚礼之日到来,却什么都做不了。
…
婚礼前一日的晚上,林偃月刚要躺下休息,涅离便过来了,身后跟着好几个婢女,手里全都托着托盘。
涅离笑着对林偃月道:“婚礼用的礼服和首饰都准备好了,有点匆忙,只能用一些现成的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林偃月的目光从那些托盘上扫过去,然后停在了其中一个托盘上,上面放的竟然是一套汉人的嫁衣。倒是难为涅离,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寻到一套嫁衣。
林偃月看向涅离:“很好看。多谢可汗。”
涅离示意婢女们下去,然后坐到了林偃月的床前,道:“你知道我的名字,汉语是什么意思吗?”
林偃月摇头,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涅离为什么突然和她说这个。
涅离握住林偃月的双手,用拇指摩挲着她的手指,道:“是‘日’,太阳的意思。你的名字叫‘月’,你看,这是不是我们天生的缘分?”
林偃月努力保持微笑:“是。还真是,难得的缘分。”
涅离松开林偃月的右手,身体略微前倾,然后抬手抚上了林偃月的脸,低头看着她,两人之间隔得很近,她几乎已经可以感受到涅离鼻尖呼出的热气。
林偃月的身体骤然紧绷,避开涅离的目光道:“可汗,明日才是婚礼。”
涅离用另一只手揽住林偃月的腰,指尖正好搭在林偃月的伤口上,然后抵住林偃月的额头,声音轻缓而低沉:“可我不想再等了。”
林偃月本来只是神色木然地低垂着眸,却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可汗有没有听过一首汉诗?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
涅离听林偃月曼声吟诵,想起下午婢女向他禀报,说在林偃月的琴底看到了这首诗。涅离一边在心中猜测林偃月的意图,一边摇头道:“没有。”
林偃月心知婢女肯定已经悄悄禀告过涅离,见涅离否认,也没有揭穿,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我的母亲叫‘楼思渺’,名字就来自于这首诗。”
林偃月也曾做过猜想,或许当年母亲是因了身体里汉人的血脉,所以对南方生出了向往,于是离开西域,去了遥远的南疆,又根据琴底刻着的诗句取了新的名字,开始了新的人生——遇到父亲,然后有了她这个女儿。只可惜,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不曾有更多的未来。
涅离眉心微动,身体往后退了几寸,问道:“你的母亲姓‘楼’?”
林偃月抬起头来看着涅离,微笑着道:“是。”
涅离的脸色沉下去,问了一个听起来很奇怪的问题:“名字呢?”
林偃月唇边的笑再深了一分:“弥里。听说,是‘故乡’的意思。”
涅离松开林偃月的腰,半晌没有说话。
林偃月道:“我听说,赛因的母亲名叫‘额木呢’,意思是‘南方’。”
涅离长长舒出一口气,过了片刻才道:“原来,你下午问婢女那琴上的字,是这个意思。你的母亲,竟然是多年前消失无踪的宥连王之女,赛因她母亲的亲姐姐。难怪,你们长得那么像。”
林偃月突然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开始随之颤动。竟然直到今日,她才想明白这其中盘根错节的纠葛。
尹筱筱当年来到西域,改姓了“楼”,然后嫁给了宥连王,为宥连王生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