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仍是欣然乐从。
及至他一走,忽然下起雨来,由淅沥而滂沱,加上风声的撞击,气势异常惊人,同时天也变得很冷。我和妻都为他俩担心,不要受凉致病。这样将到十点钟时,粹民回来了,一身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肌肉上,显得非常狼狈。
“啊,淋得这个样子!”妻这回总算沉得住气,“快先去换衣服!”
换了衣服出来,粹民还在微微发抖。妻让他坐在靠椅上,拿毛毯替他围住双腿,又端上热茶让他喝。等他缓过神来才问他:
“说好了?秀梅说些什么?”
“我没有见她!”
“啊——她没来?”
“不,我没有去。”
“你,你……”
“不要急!”我向妻轻喝着,“让他慢慢说。”
“我觉得还是不结婚的好。”他看看妻的脸色,然后以一个乞求的眼神抛向我,“你应该赞成,你说过的,我的任何决定都是对的!”
“你跟他说什么来着?”未容我答言,妻先向我咆哮,“你给他出了什么馊主意?”
对妻的那种态度,我非常生气,但对粹民的反反复复,也同样不满。可是我首先想到而且要责备他的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让女朋友守候在冷僻的植物园而不加理会,真太不人道。
“你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我说,“你既然没有预先告诉她今晚约会的目的,那么你还是应该去的……。”
“啊,对了……”粹民惶急地站起来。
“谁说没有预先告诉她?”妻插进来说。
“谁告诉她的?”我大声地问。
妻像一个孩子做错了事,而又不得不承认一般,涨红着脸,委委屈屈地说了一个字:
“我!”
我知道了,怪不得妻昨晚抢着要和秀梅坐一辆车,原来就是急于要报告这个消息。这一来糟了,粹民的“临阵脱逃”,秀梅会做怎样的解释呢?我又急又恨,忍不住对妻咬牙瞪眼:
“好啊,怎么办?你自己说吧!”
“我说什么?”妻也不甘示弱,“又不是我造谣,谁知道粹民临时变了卦!”
“你不用管别人变卦不变卦,谁要你多嘴?”
“什么叫多嘴,要多嘴也先得数你,谁叫你先告诉我的?婚姻大事,又不是儿戏,决定了就定了,说说怕什么?况且彼此又是走得那么近的,你摸着良心想一想,你换了我是不是也得抢着把这个消息告诉秀梅?再说……”
“少讲那套理由!”我硬截断了妻的话,“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不错!可是那是粹民和秀梅两个人的事,谁要你自作聪明在里头胡搅?”
“你是在说话,还是放屁?”妻向我吼叫着,“我多早晚在里头胡搅了?哼,照我说,罪魁祸首是你,粹民都是受了你的影响!你从来没有鼓励过粹民结婚!我知道,你就是讨厌家,讨厌我,好像那就妨碍了你的成功立业。干脆,咱们离婚!”
“离婚就离婚,谁稀罕你?”
夫妇吵架到这个地步,就快动武了。这可急坏了粹民,插在中间,打躬作揖,两面说好话,但我俩谁也不理他。正在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然,妻脱出“战线”,大叫一声:
“秀梅!”
这一声如焦雷,我赶紧朝妻所奔过去的那方向看,只见秀梅立在窗外。从雨水模糊的玻璃窗望出去,那张披头散发、瘦削苍白的面影,像笔记小说中所描写的吊死鬼。
妻开了门让秀梅进来。谁都没有说话,只听见风雨在肆意咆哮!我看看妻尴尬的脸色,和粹民不知所措的神气,感到像窒息般难受。更令我不解和不安的是秀梅的表情,为何异常平静?
“我替你做了一双鞋,今天带来了。”秀梅大概知道粹民绝不好意思来接,把一个布包放在茶几上,然后看着妻和我说:“时候不早了,而且我得赶紧回去换衣服,明天见吧!”
说完,随即管自开门走了。直等她出了竹篱,妻才省悟,开了门大声叫道:
“秀梅,秀梅,你回来!我有话说。”
“郭小姐,你请回来!等雨小了再走。”我也帮着妻叫唤。
“不啦,明天见!”从雨声和风声中隐隐传来她的答语。
“不行!”妻迅捷地摘下挂在门背后的雨衣交给我,“追她回来!”
这没有什么可以考虑的,我披上雨衣要走。突然有人抢去我的雨衣,那是粹民!三脚两步,跌跌撞撞,很快地被吞没在无边的夜幕和风雨之中。
4
经过这一场精神上的折磨之后,我和妻都渴望着休息。“粹民去干什么?”在我们纷如乱丝的脑海中,仅能提出这个问题,不愿也不能去研究答案。
妻先睡了,我还得替粹民应门。靠在床前的藤椅上,无意识地想着。正当有睡意来袭时,听见叩门的声音。
“则华姊,我们回来了!”
“听到没有?则华!”我精神大振,“‘我们’!”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