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里牵着马儿悠闲等待,冯婉那边却是一片悲惨世界。
如同冯婉预料中的一样,从叶大娘在绣坊摔倒,到她娘冯大娘回家找她过来,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时辰。
叶大娘的情况,可以说是比预料中的还要惨烈。
冯婉还没进门儿,就已经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心中不由得就是一紧。
隔着破了洞的窗纸能够隐约看到那叶大娘已经躺在了土炕上,正被许多临近住着的婆子妇人围着。
虽然她们又是呼喊又是摇晃,那叶大娘却没有半点儿反应,这让冯婉心中愈发有些发凉。
虽然不是专业的产科医者,但是冯婉一看她这情况,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她是胎盘早剥了。
叶大娘已经三十多岁,从十几岁嫁给叶大伯开始,肚子就没空过,三年抱俩,五年抱仨,成亲十几二十年来总共生养了十来个孩子,可惜大多数都夭折了,最后只活了桃枝她们姐妹四个。
桃枝现年十一岁,她妹妹桃叶六岁,桃花三岁,最小的弟弟锁柱才一岁多,叶大娘这就又怀上了,如此频繁生养,除了实在没有什么安全可靠的避孕方式之外,为的当然也就是“多子多福”。
可惜这“多子”的福气是全家一起享受,但是代价却要叶大娘一个人来承担。
叶家跟冯婉家一样,也是后来从别处迁入牛家村的外姓人。
作为少数派,叶大伯一家也没有什么拿得出的手艺,什么好资源都捞不到,只能守着后山的几亩薄田过活。
因着叶大伯是独子,没有兄弟帮衬,叶大娘平日里也少不得要跟着他下田劳作。
常年辛勤劳作加上不间断的生养,再好的身体也承受不住。
特别是,上一胎生锁柱的时候,叶大娘就已经过了三十五。因为她婆母叶老娘坚信这次一定是个男胎,逼着她把孩子养得太大,结果生产的时候十分艰难,大出血差点儿没了半条命。
因为失血过多,叶大娘直到出了月子都还没怎么缓过来。
这样的身体状况本就已经是虚弱之极,谁知道出了月子之后没多久,她居然又怀了这胎,说实话,这种情况是十分危险的。
当时冯婉就不怎么看好,奈何久病的叶老娘跟打了鸡血一样盼着这胎,斩钉截铁说她死去了多年的男人叶老伯给她托了梦,这胎一定也是男孙,必须得好好生下来。
叶大伯是个愚孝的老实人,叶老娘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而且他也觉得现在家里孩子太少了些。
姑娘也就罢了,儿子只有锁柱一个,而且还那么小,不知道养的活养不活,还是多生几个保险。
故此听说三十多岁快四十的叶大娘又怀了,他高兴得什么似的,连连笑道:“生,生下来我都养着。女人生孩子,不就跟母鸡下蛋一个样?能有什么危险呢。”
叶老娘跟叶大伯是这种态度,叶大娘自己其实也愿意要这个孩子。
她趁着出门儿找冯大娘做绣品的时候,拉着冯婉悄悄道:
“婉姐儿我知道你是心疼大娘,但大娘这把年纪,身子骨儿也越来越不好,也不知道这胎生了以后还能不能再生……”
她说到这个,倒似有些若有所失的惋惜之意,直看得冯婉心头火起。
但还没等冯婉说什么,她又接着道:“不管怎么样总得给锁柱留个兄弟帮衬着。不然就跟你叶大伯一样,苦哈哈一辈子,什么事儿都得自己扛着,以后找了媳妇儿、生了孩子也跟着受累……”
“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这孩子乖,不磨人。再说都生了这么多个了,我自己多注意着些,没事儿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冯婉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能多叮嘱桃枝几句,叫她平日里多注意留意她娘的身体情况。
这样她还是不放心,又跟桃枝说了些孕妇注意事项,甚至还专门配了些养身保胎的草药让桃枝给她娘带回家去,这才总算是让她平平安安怀到了七个多月。
当然,说是平平安安,也不可能一点儿事儿没有。
叶大娘年纪不轻,身体又虚,妊娠反应就特别强烈,偏偏家里婆婆生病,男人只知道做活,儿女又小,真是一筹莫展,十分遭罪。
她自己都想着赶紧把这一胎生下来,不拘是儿子女儿,都不再生了。
谁能够想到,在眼看着就要熬出头来的时候,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呢?
冯婉背着药箱冲进厢房,看着叶大娘一脸惨白躺在土炕上,已经流了半炕的血,就知道事情不好。
当下她也不敢再耽搁时间,立刻推开半围着的人群,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土炕前,准备先给叶大娘检查。
奈何她的手还没碰到叶大娘身上的被子,就听见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儿响起:
“我的老天爷啊!是谁把这丧门星给放进来的!不祥之人!大凶之兆!快!快轰出去!叶大媳妇儿母子俩这回是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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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