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了,在接下来的排练中,白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白喻是一个非常好强的人。学生时代大家都在学习,那他就要拿第一,别的富家子弟练武术只是为了防身,他却一路比赛拿了市里的奖。
虽然白喻刚来到节目组时说了很多谦虚的话,但实际上留到现在的人,没有谁不想拿第一。
有的只是敢不敢想,敢不敢做的区别而已。
搭档多优秀,白喻就也就想要变得和对方一样的水平,不然他就会陷入漫长的质疑和自我嫌弃之中。
如果一直在二组三组,那么白喻或许会满足于自己的水平,过得轻松惬意,就当来玩玩了。但是现在和一组的容雪英合作,他心里就憋着一股劲儿,自己也要达到一组的水平。
但他不过是一个刚接触表演的新人,天赋让他比普通演员更出色,但是却不够他达到优秀的水平。
现在他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水平,就很难受。
搭档的容雪英都看不下去了,安慰道:“白喻你都练了四个小时了,不然先休息一会儿?”
白喻怔了怔,漆黑的瞳孔露出了几分迷茫:“是不是我接不住您的戏?”
容雪英本来就是演白喻的母亲,看到白喻心都软了,不由得关切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一直这么消耗下去撑不住,而且你硬练也没什么效果,不如先休息一下。”
白喻点头:“谢谢容姐,我先调整状态。”
季不言推门走进来时,恰好听到了这句话。
白穿了件黑色薄款卫衣,因为剧中角色情绪的影响,原本明亮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忧郁和脆弱。
季不言视线落在白喻脸上,问:“你怎么了?”
白喻张了张嘴:“感觉不太对……”
季不言:“你们先完整排一遍我看看。”
演出结束后,季不言沉默许久,然后问白喻:“最后那段哭戏,你为什么这么处理?”
刚刚哭过,白喻眼眶还有些红,闻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过来,莫名让人心生怜爱。
季不言在他湿润的眼睛上停顿两秒,随即抽出胸前的手帕递过去,说:“先擦擦脸。”
白喻接过手帕,瓮声瓮气道:“谢谢……”
“前面部分很好,很有分寸感。你的悲伤不是浮于表面,而是散落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之中。但是后面那里……”季不言顿了顿,问白喻,“你之前那段哭戏为什么处理得那么克制?你不是那种哭不出来的人。”
确实,这场戏白喻基本全程绷着,只是克制的落了两滴泪。
“因为我不想表现得太悲伤,”白喻吸了吸鼻子,说,“之前我在一本表演书里看到,说我们表达悲伤时,不要刻意演出悲伤,而要表演掩饰悲伤。因为主人公是个坚强的人,就算亲人去世了,但日子还得继续过,他不可能让妈妈太担心。”
就算亲人去世了,但日子还得继续过。
季不言沉默着,仿佛在思考什么。
白喻:“而且您之前不是教我们情感要有层次吗?我觉得就算我真的很伤心也不能全都放出来,所以就这么处理了……”
他越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自己都不确定,直接没了声音。
白喻抬头看着季不言,表情期待中带着几分忐忑,仿佛是被老师抽中回答问题的学生,正等待老师给出最终答案。
季不言:“你的思路大致没问题。”
没问题?白喻惊喜抬头,之前的忐忑一扫而光。
“但是你的问题也恰好就在这里,”季不言话锋一转,又说,“你表现得太坚强了。”
白喻不太明白:“坚强不好吗?”
季不言:“坚强没问题,但是仅仅是坚强还不够。再坚强的人都有脆弱的时候,而当你表现出了那一点脆弱,你的表演就会更加真实,更加动人。”
“可是……可是这种情况下,他的脆弱不能表现出来啊……”白喻喃喃道。
三年前,白喻父母车祸离世,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表露出自己的伤心脆弱。
本来幸福美满的家庭因为一场车祸分崩离析,他跟着家里的长辈处理父母后事,迎来送往,安慰悲恸的亲人。
明明才15岁的他,穿上黑西装手臂带上黑纱,已经像是一个可靠的成年人。葬礼期间,白喻全程没有留一滴泪,只有在独处时,突然愣了一下,然后在被窝里嚎啕大哭。
但在外人面前,他依然表现得好脾气、懂礼貌、情绪稳定、担得起责任……这是外界对他的期盼,他也做了,成绩也还不错。
时间一天天过去,所有人都被他骗过去了。
白喻表面看上去已经痊愈,但他心里的空洞却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