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一张素琴。
这分明就是待客之意。
今日与沈绰的这一番相见,到底是偶遇,还是刻意为之?
徐仲宣微微的垂下了眼,漠然的望着面前酸枝木镶大理石圆桌上的石头纹路。
一旁的杜岱此时正在问着沈绰:“凤钦,你今日怎么也在这醉月楼?”
就听得沈绰笑道:“今日我原是请了一位世伯在此用饭,只是刚刚坐在窗前见着君卿兄和徐侍郎过来,便自作主张的让掌柜下去请了你二人上来。君卿兄,你不会觉得我此举唐突了吧?“
“自然是不会的,“杜岱笑道,“你我相交多年,又岂来唐突一说?”
沈绰笑了笑,随即便转头问着徐仲宣:“徐侍郎,冒昧请你过来,不知你有没有觉得沈某冒犯了你?”
徐仲宣抬眼望了过来,面上是恰到好处的笑意:“沈公子言重了。能与沈公子再次相见,徐某心中甚悦。”
徐仲宣虽然惯常是个话不多的人,但处事圆润,需要的时候,面上看起来也是个很好亲近的人。
沈绰便笑了一笑,撑开手里拿着的象牙柄聚骨扇,慢慢儿的摇着。
杜岱又在问着沈绰今日请的世伯是哪位,沈绰却是笑而不答,只说这位世伯杜岱和徐仲宣都是认识的,待会见了自然会知。
徐仲宣心内却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
他和沈绰不过见过两次面,彼此之间的熟人现在说来也就唯有杜岱一人。而沈绰口中的那位世伯,他却说是杜岱和自己都认识的,那对方定然也是朝中为官,且只怕官职还不会低。且杜岱甚少主动请他出来喝酒吃饭,今日为何一反常态?
他又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杜岱,见他正在和沈绰说着闲话儿,于是便伸手拿了桌上的茶盅,慢慢的喝着茶,一壁听着他二人说话的内容。
沈绰话里话外提的是海禁之事,似是想打探现下海禁是否有松动的迹象,杜岱却是摇头说难。海禁原是开国皇帝所定,后代子孙为表孝意,自然是极少有推翻祖上所定之事的。这是其一,其二却是,近来沿海倭寇猖獗,若是开放海禁,只怕到时更难遏制。
沈绰听了,眸色微沉,一时手中摇扇子的动作也慢了几分。
徐仲宣悄悄的将这些都收入眼底,却也只是不动声色的继续喝着茶,并不发一语。
这时就听得门上传来两声轻叩之声,随即门被从外推开,有一人走了进来。
他着了玄色菖蒲暗纹直身,腰间系靛蓝双穗丝绦,清癯消瘦,容色疏淡。
屋中原本坐着的三人此时悉都起身站了起来,俯首行礼。
沈绰口中唤的是世伯,徐仲宣和杜岱口中唤的却是恩师。
原来来人正是当朝内阁首辅,周元正。
周元正缓步走了进来,面上笑容温和,伸手示意他三人不用行礼,笑道:“私下相见,没有这么多的规矩。都坐罢。”
三人依言告了座。沈绰便先笑道:“因着近来小侄见槐花开的正好,想起世伯您最喜食槐花的,于是便想着办一桌槐花宴,冒昧请您拨冗前来,也是小侄的一番心意。”
又望了徐仲宣和杜岱一眼,笑道:“刚刚小侄倚窗往下望的时候,正巧看到徐侍郎和君卿兄也朝着这边过来了,便让掌柜的下去请了两位上来,冒昧的想请两位今日作陪,不知徐侍郎和君卿兄意下如何?”
当着周元正的面,徐仲宣和杜岱自然是不会推辞的。一时徐仲宣便笑道:“竟不知恩师原来就是沈公子口中所说的那位世伯。”
“我与他父亲有些渊源。”周元正面带微笑,但却也只是含糊的说着,“所以阿绰也算得是我的世侄了。”
沈绰这时已是吩咐着侍立在一旁的张掌柜,让他吩咐着伙计上菜。
因着说是槐花宴,自然所有的菜式都与槐花有关。
一时槐花鸡,槐花清蒸鱼,槐花汆丸子,槐花虾仁,槐花豆腐,槐花炒鸡蛋,槐花碧玉羹等都流水价的都送了上来。最后伙计又端了一盘槐花馅的猪肉火腿包子,并着一盘热腾腾,洁白似初雪的槐花糕上来。
旁的倒还罢了,徐仲宣见着那盘槐花糕,不由的就想起了简妍来。
近来她是存心的想躲着自己,便是饭也不与锦儿一块吃的了。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吃饭的时候,简太太是不是又每日只给她吃些寡淡的素食?且还是吃不饱?
沈绰这时又唤过张掌柜过来,低声的吩咐了他一句什么话,张掌柜的随即便低着头,垂手退出了门。
片刻之后,但听得几声极轻的环佩叮咚之声,又有一阵非兰非麝之香传来,随后便听得琴音如流水,缓缓的自屏风之后响起。
众人或抬头,或转头望了过去。但见屏风之后不知何时坐了一人,观其身形窈窕,身姿轻盈,当是名年轻女子无疑。
杜岱便转头望着沈绰笑道:“凤钦这是作甚?”
沈绰拇指和食指之间拿了酒杯,正在轻抿着杯中的胭脂醉。闻言他将酒杯从嘴边移开,却也没有放到桌上,只是轻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