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溪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差点激动起来的心跳。
这人真的是沈玉衡?那个孤狼一般狠戾的男人,脸上只会沾血,怎么会被自己的眼泪沾湿一片。
她实在无法想象,可见到那张脸,又不可避免的将两人联想到一起。
犹豫一会儿,她还是开了口。
“玉衡,你为什么想留在我身边?”
这是她正面问他的第二个问题。
如果不是她猜测过的监视,那这个流落在外的皇子,为什么非要留在她身边。
她很想知道。
出于谨慎的考虑,她并不想暴露自己重生的秘密,也就不会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沈晏”这两个字,甚至连他的完整的名字,她也不会说。
既然他说他叫玉衡,那自己这样唤他就是了。
少年半眯着眼睛,几乎要在她身上睡过去,听到了她认真的提问后,闭上眼睛,缓缓答。
“因为你抱过我。”
闻言,柳云溪眨了下眼睛,默默将抱在他后背的手松开了些。
抱都抱过了,现在收手已经晚了。
她只是在马车上扶了他,意外的抱住了他而已,这么一点小事,何必如此记挂。
渐渐的,她沉默了。
一个母妃早逝的皇子,不得皇上疼爱,只能依赖皇兄和皇兄的母妃,若是沈晏待他好,他必然能像正常人一样长大,可惜……
沈晏对他似乎并没有那么好。
长期被忽视、缺爱的孩子,寡言少语,畏畏缩缩,碰见一个稍微对他好一点的人,就会视若珍宝,盲目信任。
就像她在娘亲刚过世的时候,悲伤、茫然,也会把奶奶当做知心的依靠,无话不谈。过了大半年才发现,奶奶照顾她的心情,只是为了让她多给柳依依行方便。
一片真心,所托非人。
她与沈玉衡竟是同病相怜。
沉思片刻,柳云溪轻抚他的头发,轻声道:“既然你愿意,那就留在这里吧。”
在这里,留在她身边。
如果她不管沈玉衡,那他伤好之后回到京城,还是会成为沈晏的棋子,被打压,被利用,为沈晏的野心付出一切。
她留下他,何尝不是提前折断了沈晏的一条臂膀。
没有她柳家的真金白银,和沈玉衡明里暗里的出生入死,沈晏想做皇帝也没那么容易。
她是该留下他,对他好。
柳云溪长舒一口气,心中拧巴的结终于解开了。
她揉了揉已经发麻的腿,一手揽住少年的后背,一手从他大腿后环过,把人抱在身上,摸黑站了起来。
“唔!”
昏昏欲睡时,身体突然悬空,少年小声惊叹,往她身上扒得更紧。
怀抱着少年,柳云溪掂量着他的体重,感觉比初次抱他时重了一点——得多喂他吃点好的,他的身量比起同龄男子,还是太瘦了。
墙角距离床榻只有几步远,她没费什么力气就走到床前,俯身把少年放到床上。
后背缓缓贴到褥子上,环在在胸膛上的手臂却没有垂下去。
低头看他,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
困倦的睡衣在他眼中蒙上一层朦胧的迷离感,像透过薄纱的光,欲语还休。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拉拉扯扯,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柳云溪习惯了多想,现下被少年紧抱着不松手,又是在颇为私密的床榻上,瞥见那惊为天人的容貌,轻易就被勾起了那个困扰过她一阵子的美梦的回忆。
还真像,和梦里那副黏人的模样,实在太像了。
好在她是清醒的,少年身上也还穿着寝衣,不至于真叫人抛弃理智。
“放开,睡觉。”她冷静地说。
沈玉衡困的厉害,越是困倦就越害怕此刻的温存只是将醒前的一个梦。
他舍不得松手,更害怕梦醒。
眉眼颦蹙,对着这个几乎跟他没有关系的少女,大着胆子问了句:“你走了,是不是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