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魏二人对视一眼,双双放下心来,不过是个没见识的粗鄙话痨蠢货罢了,倒是自己多心了!
来到咸阳宫门之时,暮色已沉沉袭来,乔装成随从的侍卫早得了赵嘉叮嘱,默默记下从宫门前往宴会殿的路线。
待赵嘉来到六英宫,秦国大臣亦也陆续到场,众人一番寒暄后,在宫人的引领下依位次而坐,欣赏着殿中的华曲曼舞。
他居于右侧上座,正对面,是秦国右相隗状,隗状看着他怀里的孩童,不由得一脸慈爱道,“数年未见公子,未料公子之稚子也这般大了,小公子活泼聪慧,看起来倒与我王之幼子年龄相仿”
秦王幼子,排行第九者,正是赵国福星!
赵嘉未料一进秦宫,便能听到福星之消息,登时一颗心砰砰直跳,努力稳住心神,道,“多谢隗大人夸赞!此番带这幼子贸然前往咸阳,实是无奈之举”
如此这般解释一番后,他又笑道,“我这孩儿九月便满两岁了,原来,秦王亦有与他年岁相仿的幼子”
隗状闻言宽慰道,“公子不必介怀此事,我王亦为人父,自能体恤公子为难之处咦,这倒是巧了,我秦国九公子,亦是九月堪满两岁!”
去岁那场轰动咸阳的周岁宴,便是在九月举办的。
赵嘉忙面露惊喜道,“如此说来,这两名稚子年岁之巧合,倒是我秦赵两国难得的缘分!”
这时代,虽无“过生辰”之习俗,但列国贵族对子孙的出生年月还是颇为重视的,因为在迷信巫师的他们眼中,日期,也涉及到凶吉一说。
譬如,孟尝君田文出生于五月初五,巫师称这日出生的婴孩于父母命格有碍,其父田婴便命其母将其溺死
而两个素不相识、又同年同月出生之孩童,竟能于同一间殿中相遇,对凡事皆要找点“预兆”的古人而言,自会觉得十分有缘,大臣们一时纷纷笑着看向赵嘉怀中的幼子。
于这喧嚣之中,唯有对面的李斯静静打量那孩童片刻,渐渐察觉出几分不妥——这赵嘉之子,怎的生来毫不肖父,倒很有几分肖似赵王迁?他多番出使列国,自是见过赵王的。
而且,他对赵国这对兄弟之恩怨,亦是心知肚明,暗忖着:在赵嘉心头,必是恨极了抢他王位的赵迁,又怎会这般疼爱一个与仇人貌似的孩子,竟连使秦,都要随身带在身边?
怪哉!
这时,扶苏带着将闾子高几人也踏进殿中,但他身旁并没有出现明赫。
隗状忙起身张望道,“九公子呢欸,长公子你快来看看,这赵国小公子,与我秦国九公子乃是同年同月所生,两人颇有缘分!”
扶苏依言上前去看,赵端突然朝他伸开双臂,大声喊着“兄兄抱”。
赵嘉惊喜举起赵端起身,笑道,“我儿素来认生,未料今日竟会主动求抱,看来与秦国公子倒着实有些缘分呢!”
有大臣附和道,“正是长公子不防抱一抱、这与九公子极为有缘的小公子”
扶苏看着对方父子期待的眼神,却歉意笑了笑,夸了一句“小公子好生可爱”,在赵嘉失望的目光中,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并未上前去抱对方。
他如今跟着父王与张良学储君之道,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稚子。
世间岂会有这般巧合之事,他甫一来,对方便伸手要抱?若这孩童身上藏有什么玄机,或是有什么隐疾,刚好自己一抱就发作,秦国岂非要吃个大大的暗亏?
他可没忘记,今日这宴会,是秦赵两国商讨以桑丝玉器换精盐之宴,而非秦国君臣之朝宴。
再说,他有自家可爱乖巧的阿弟能抱,早就不馋别人家孩子了。
隗状看着赵嘉尴尬的面色,忙隔着案桌岔开话题,与赵嘉热切攀谈起来。
魏无知心中却闪过一个疑惑——据他先前打探到的消息,这秦国长公子是格外疼爱赵国福星的,可如今,对方见到与福星面容相似的赵端,怎会这般冷淡?
再者,这般场合,为何福星并未出现在扶苏身旁,莫非这说法有误?
这时,耳边传来大臣们的齐声行拜之声,他急忙压下因事态与预期不符的慌乱,朝殿上望去。
只见着一身庄重朝服的年轻秦王,正抱着一个与他有几分相像的孩童同坐于主座之上,而那孩童,还蓄了一头与胡蛮无异的短发。
而周身威仪慑人的君王,竟在听了怀中小家伙一句什么俏皮话后,露出极为和煦的笑容。
赵嘉环视一圈,见秦国大臣们亦乐呵呵看着殿上,竟无一人,觉得此举不妥?
这怪异的一幕,让他不由悄悄揣测着,如此邦交之场合,秦君竟抱稚子上殿,而秦臣又一副见怪不怪之态,想来这孩童之生母,必是秦宫之中极为得宠的胡姬
他悄悄朝殿门看了看,今夜若福星不到场,他又该如何偷梁换柱?
站在他身后的魏无知更是又气又恨,暗暗冷笑不已——所谓秦国疼爱捡来的福星,不过是个为了好名声,刻意放出的假风声。
看看吧,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