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良妃
考虑到年关将至。由梁瑾瑜亲自带队的靖国使团必须年前返回,能逗留在衢州的时间有限,俞宛秋当晚便设宴款待了靖国的良妃何若歆。
赵、靖两国之盟属于“军事机密”梁瑾瑜每次到访,要么是月黑风高时,要么化装成商旅,是以席间并未邀请外人作陪,仅表姐妹俩相对。
“尝尝这道酒酿蜜鸭,是用碧水湖的野鸭做的,听说一共用了三十多种佐料,起锅时再以桂花蜜调汁,是不是别具风味?”太子妃指如春葱,红玛瑙手镯衬着凝脂般的皓腕,亲手劝菜,笑语晏晏,似乎早已把对方曾做帮凶劫持她的往事忘却。
“确实不错,肉嫩味足,以前吃的鸭子,跟这比起来,竟都是祖奶奶级别的,肉忒老。”何若歆吃了一块。连连点头。
俞宛秋听到表姐的形容词,差点笑喷,原来表姐也是妙人一个,莞尔道:“表姐若喜欢,回去的时候送你一笼野鸭,再让厨房的大师傅把调味料配好打包,让你一起带过去。”
何若歆微微颔首:“多谢表妹,姐姐就生受了。”
见贵客喜欢,桌旁侍宴的女使又夹了两块蜜鸭放在小碟子里。谁知第二块刚入口,何若歆就捂住嘴,身后的婢女忙捧上小痰盂。
此种表现,让俞宛秋不得不怀疑:“表姐,你是不是怀了龙嗣?”
“哪有,没有的事”何若歆猛摇头,生怕表妹误会,然后以讹传讹,无法收场。
若有龙嗣,即便梁瑾瑜要她随行,她也会放弃这个难得的邀宠机会。虽然进宫才一年多,年未双十,却已失去了当年的那颗纯纯女儿心。因为重用她哥哥的缘故,梁瑾瑜把她封为四妃之一,施给她的雨露之恩比别的妃子略微多一点,但几十号有位份的嫔妃轮班下来,到她,也不过一月一两次而已。塞牙缝都不够,要怀上龙嗣,谈何容易。
俞宛秋素来体察入微,从良妃娘娘眉间一闪而逝的狼狈和阴郁,大抵猜出了她的心事,因笑道:“就算以前没有,这次姐姐出宫伴驾,每日和贵国陛下相随相依,怀上龙嗣只是迟早的事。”
何若歆嘴角轻扯:“妹妹你取笑姐姐呢,妹妹与太子殿下才是恩爱有加,形影不离,让天下女人钦羡。”
话锋转到自己头上,俞宛秋不敢再继续下去。她的丈夫在这个时代本就是难得的另类,她有幸得之,偷着乐就行了,万不敢在人前炫耀,免得无端招惹嫉恨。
侍女又送上一道菜,俞宛秋往碗里瞄了一眼,旋即拿起舀勺道:“这雪鱼酸菜汤很开胃,姐姐想是凉了肚子,正好喝点热汤暖暖。”
何若歆一面道谢。一面感叹:“还是妹妹有福气,一进门就诞下皇长孙,听说贵国太后本来不认可这门亲事,想让自己娘家的女儿入主东宫,却不料让妹妹抢了先。这女人啊,家世再好,长得再美,没儿子撑腰,终究是不成气候的。”
俞宛秋只是淡淡笑着,慢慢吃着。跟何若歆打交道的日子虽短,也知道她是个极要强的人,当时为梁瑾瑜吃醋,视自己为情敌,言语中总带着几分尖酸。如今明明已经各自嫁娶,互不相干,还要明夸暗贬。看在她无子又是客人的份上,俞宛秋只是殷勤劝菜,并不接腔,反正饭桌上,本该以吃为主,不喜听或不好接的话混过去就是了。
饭毕,两人移至暖阁吃茶。何若歆先就茗香的茶点赞了几句,然后起身在书桌上随手翻看,待看见一本楞严经时,面现错愕之色:“妹妹还看这种书?”
“嗯,天气冷,很少出门,我又不怎么会女红,长日无聊。便读些闲书解闷。”
“这还抄经呢。”
“抄了散给庙里的香客。这附近的山上有座庙,香火颇旺盛,香客多有求的,我前几天还叫人印了几百册送上去,抄书毕竟慢。”
提到庙,何若歆立刻放下经书,转过身,表情很是忧虑关切:“听说妹妹上个月在庙里遇刺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有啦,虚惊一场。”俞宛秋趁机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她可不习惯有人在她的书桌上翻来翻去,虽然这里并没有什么文书公函。
“呀”何若歆突发懊恼之声,无比歉疚地看着表妹:“来得太匆忙,竟把那样重要的东西给忘了。”
“什么东西?”俞宛秋配合着她的语气问。
“就是你父亲的藏书啊,上面做了好多笔记,有些书里还夹有案牍、便笺,天承十七年的状元郎,当世有名的大儒,可以想见令尊的遗墨有多珍贵。”
俞宛秋努力压抑住渐升的怒气:“那批藏书你都看过?”
何若歆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基本都看过,怎么可能不看呢?若非阴差阳错,这批书被吾国陛下暂时保管,愚姐怎么会有机会看到。”
“你在哪里看的?宫里还是这里?”
何若歆脸上泛起红晕。低头笑道:“自然是宫里。陛下的私人书阁共有三把钥匙,他给了我一把,发现里面有令尊的藏书,忍不住翻了一下,结果看到好多眉批注解,辞句精妙,见解不凡,让愚姐收益非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