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妈妈脸上有些红,赶紧跪了下来。
裴舒凡又拿眼盯着齐姨娘。
齐姨娘除了刚进门的时候,给裴舒凡跪着敬过茶,还从来没有下跪过。她本是定南侯府的嫡长女出身,这辈子就没有这样作低服小过。
桐叶也知道齐姨娘身份不一般,并不敢说她。可是看了看夫人的眼神,似乎齐姨娘今日也不能有特例了。桐叶便对齐姨娘含笑道:“齐姨娘可知妾室见主母的礼是什么?”
裴舒凡端过一旁桌上的汝窑豆青三虾图盖碗茶杯,用茶盖轻轻地拨弄茶水,垂眸道:“齐姨娘若是不晓得,就送回定南侯府,等学会了做姨娘的规矩再回来吧。”
齐姨娘脸色一红,又白了起来,终于还是委委曲曲地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道:“不知夫人唤妾身过来有何事?”齐姨娘到底自重身份,不肯自称自己“婢妾”。就算是在宁远侯楚华谨身边,也一向用“妾身”自称。
裴舒凡微微一笑,没有再纠缠她话里的出格之处,放下茶杯,言归正传问道:“齐妈妈昨日去了浆洗房,不知做什么去了?”
齐妈妈见夫人大费周折,竟然是为了这件事,忙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去浆洗房看亲家去了。这要过年了,想商议是不是两家一起吃顿饭。”
“那浆洗房的管事齐民家的,是你的亲家?”裴舒凡问道。
齐妈妈道:“正是。奴婢的闺女嫁给了齐民家的儿子。”
“你闺女在哪里当值?”
“奴婢的闺女身子不好,蒙齐姨娘的恩典,同齐民家的儿子一起放了出去。如今两人在外面做点小生意。”
裴舒凡沉吟起来。齐姨娘也是大家出身,带了这许多陪房过来,这本来是不合规矩的。只是齐姨娘身份特殊,连侯爷和太夫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要把齐姨娘的陪房都清除出去,也容易得很。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更合了那些家生子的意了?自己当初也默许齐姨娘带陪房过来,不就是想把这潭水搅得再混些,反而有制衡的作用?只是现在看来,有好处,也有坏处。自己以后不能再跟在两个孩子身边看着,这水,就不能再混了,还是清点的好。
裴舒凡看过签到簿和浆洗房婆子的口供,知道齐妈妈只是过去在浆洗房的院子里跟齐民家的说了几句话,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应该跟他们无关。不过既然撞到枪口上,也只能怪他们倒霉了。
“你们先下去吧,到耳房里等着。桐叶,给我把兰姨娘叫过来。”
齐姨娘和齐妈妈惴惴不安的下去了。兰姨娘惴惴不安地进来了。
一进门,兰姨娘就扑通一声给裴舒凡跪下磕头,行了大礼。
裴舒凡知道兰姨娘是丫鬟通房出身,大礼上都不会有错。跟宁远侯楚华谨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也是楚华谨的第一个女人。她人生得美貌,又大方,又懂事,虽然是楚家的家生子,可是从小家境富裕,父母兄长都在宁远侯府里担着要职。一进府当差,就是给那时还是世子的宁远侯楚华谨做贴身丫鬟,后来直接升作通房,还生下楚华谨的庶长子。机遇手段都是一等一的好。
“昨天你去浆洗房做什么去了?”裴舒凡劈头就问,不给兰姨娘察言观色的功夫。
兰姨娘吃了一惊,抬头道:“婢妾去浆洗房找婶婶曹婆子去了。婢妾的堂哥得了弱症,婶婶求了婢妾好几次,要给堂哥求一支好参回去入药。前儿侯爷刚刚赏了婢妾一支关东参,婢妾就亲自拿去给婶婶送去了。”
这些事情,裴舒凡刚才翻看的签到簿上倒是也记上了,就是没写清楚给了什么东西。
“你们这样私相传递,可是犯了大忌讳。”裴舒凡盖上签到簿,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去,对兰姨娘冷冷地道。
大户人家的内院里,一向都管得严实,更是严格禁止内院的奴婢同外院的奴婢下人私自传递东西。理由很简单,一旦开了这个口,就没有了防范。有些不好的东西传递了进来,或者内院里的物事被人偷运了出去,都是了不起的大事。
兰姨娘听了裴舒凡的话,却很是不忿。侯府内院禁止私相传递东西,禁止的是下人奴婢。自己又不是下人,自己已经是主子了,这条规矩,怎么能用到自己身上?
裴舒凡不用看兰姨娘,就知道她是什么想法,挥手道:“你先下去吧。让桂姨娘进来。”
兰姨娘直直地走了出去,在门口同桂姨娘对望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自己回耳房里去了。
宁妈妈守在耳房里,不让出来的姨娘交头结耳说小话。
桂姨娘进到厅里,也是马上就利索地跪下,给裴舒凡磕了头,笑着问道:“夫人唤婢妾过来,有何要事?”
裴舒凡也笑着问道:“桂姨娘昨天去浆洗房做什么去了?”
桂姨娘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嗫嚅道:“婢妾,婢妾去寻嫂子说话去了。”浆洗房管事之一桂生家的,就是桂姨娘的大嫂。
裴舒凡挑高了眉毛,嗯了一声,道:“浆洗房出了大事,你要这样吞吞吐吐的,我想帮你,都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