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血经吸引了她的注意,借此向她投诚,太后身后的世族曾与先皇后的母家同出一源,自先皇后故去亦日渐衰微,她需要联结一方势力来支撑她,支撑她背后的世族重新在朝堂上立稳脚跟。”
洛久瑶攥紧衣袖,“宫中的皇子除了太子,皆有后妃抚养,只有我可以任她摆布,是个很适合做纽带的人选。”
她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向她投诚。
话音落,洛久瑶放下衣袖,企图重新遮住腕上的疤痕。
沈林轻轻牵住她的腕。
灯烛的焰光摇摇晃晃,他看着她袒露在灯影下的伤疤,眼中的疼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他想。
她受过的伤,舍弃过的东西,捱过的冬日,究竟还有多少呢?
寺庙之下,山石之上,分明有座座慈眉善目的佛像,日复一日的,面带悲悯地望着人世间。
可沈林却知道,在这一刻,洛久瑶手上的伤疤,只有他看见了。
他抬手轻触她的手臂,连指尖都在颤。
“很丑对不对?”
洛久瑶捏了捏他的指尖,“但我并不厌恶这些疤痕。”
沈林勾住她的手指,将她的手包裹进掌心里。
她的手很冷,他很想牵紧些,却又觉得眼下已太过逾矩。
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殿下想将当年的一切都记在眼里,印在心里,就如同这疤痕一样。”
洛久瑶又捏一捏他的掌心:“沈林,你又抢我的话说了。”
她说的是玩笑话,可沈林牵动嘴角,却扯不出一个笑来。
他只好抬手,轻轻为洛久瑶盖下衣袖。
“天还凉,殿下莫要着凉了。”
与宫内相传消息所差不多, 太后的銮驾在十日后回宫。
彼时正值上元佳节,圣上下令在奉安殿摆家宴,阖宫同庆。
宫妃提早等候, 皇子公主亦早已依规矩落座,在左最近是洛久珹的案桌,洛久瑶偏头瞧一眼,却正瞧见了坐在洛久珹另一侧的少女。
那个常年抱病不出的六公主, 洛久瑄。
因体弱又极少出门,少女身量消瘦,肤色很白,大概是畏寒的缘故,殿内温暖,她手中却捂着手炉,所穿衣裙也格外厚些,层层叠叠堆在身上。
好似这样就能充盈那具支离的躯壳一般。
她安静地坐着,案桌上的点心分毫也未曾碰过,想来是没什么胃口。
察觉到洛久瑶的目光, 洛久瑄侧首看过来,迎上那道视线, 朝她绽出一个浅浅的笑。
她笑得很好看, 眼尾垂下来,温温柔柔的模样。
洛久瑶也朝她笑了笑, 下一瞬,视线却被另一张脸占据了。
眼前的洛久珹似有重重心事, 侧身挡住她的目光, 面上仍维持着平日里那副冷淡神色。
洛久瑶本弯起的唇角霎时间垂下来。
从静法寺回宫后,洛久珹倒是十分罕见地没再来烦扰她。
青棠探了消息, 说是宫内隐有流言,洛久珹的生母容妃自冬日里身子便抱恙,御医未经允准不得前往诊治,拖着拖着便病得更重了些,如今怕是病在膏肓了。
洛久珹得知后日日去御书房跪求,圣上始终未允准他去封锁的棠西宫见容妃一面。
洛久瑶没有感到意外。
洛淮的孝义之名虽天下尽知,内里却是再寡情凉薄不过的性子。
不管是对待先皇后,良妃,容妃,亦或是她的生母许美人,一个连名字都不曾留下的人——恩宠与否,所有人在洛淮眼中,都只是躯壳不同的摆件而已。
“洛久瑶,你看起来很高兴?”
洛久珹开口,语气不善。
洛久瑶收起思绪,笑着反问:“上元家宴,阖宫欢聚于此,皇兄不欣喜么?”
“你这亏心话还真是张口就来。”
洛久珹冷哼,“你会欣喜,怕不是因什么家宴,而是因皇祖母回京,此后有了能为你撑腰的人罢?”
洛久瑶道:“皇祖母离宫多时,如今能在她的膝下侍奉尽孝,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当然都喜不自胜。”
话音才落,通报声响起,殿内安静下来。
殿门处是两道相携的影子,太后回宫时阖宫上下已接驾过,如今前来赴宴,洛淮仍亲自相搀。
好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
众人恭敬行礼,齐齐相拜。
深青色的裙摆拖曳过洛久瑶的眼前,直到两道身影走至上位的阶梯,洛久瑶抬起眼。
阶上的女人已不再年轻了,大概是因常年礼佛,那张本昳丽的面孔如今沉淀得祥和而宁静,可满殿的花团锦簇中,她独立在那里,金钗上的鎏金坠轻荡,便能轻易占尽一室的光华。
洛久瑶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这个人了。
但金钗划破皮肉的触感却始终留在她的颈侧,从未散去过。
洛久瑶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