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生起,就无法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上万双期许的眼睛把他推到了至高神使的位置,他几乎是被迫成为一个清心寡欲的教士。
他有野心,有抱负,有残忍的征服欲,有身为男性的本能,但因为至高神使之首的身份,这些特质通通只能压抑下去,不能表露出分毫。
尽管他的地位高于帝国的法律,站在了金字塔的最顶端,却连一天自己都没有做过。
难怪他是如此了解她,对她性格中的弱点如数家珍,思考如何取悦她,如何得到她,可能是他的头脑唯一能随心所欲想象的事情,也是他唯一能自由去做的事情。
难怪她毫不留情地捅了他一刀后,他总是温和、理智、冷静的教士面孔就变了,变得阴冷、古怪、刻薄,说话也不再遵循礼教观念,嘲讽意味十足。
难怪他几近歇斯底里地爱着她,不惜背叛从小信奉到大的信仰,甚至分裂出了洛伊尔——假如他不爱她,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消失了——包括与他最亲密的、形影不离的助手。
她既是他唯一能自由去做的事情,也是唯一能证明他存在过的人。
那天,她竭尽全力都没能同情阿摩司。
可是今天,她却像短暂地拥有了同情的能力般,感同身受地明白了他心中的苦楚。
他身为神的一部分,都没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足以被铭记的痕迹——神侵占了他的身体,他就消失了,从此只能作为神的意志之一而存在。
这一幕给她敲响了警钟。
不管怎样,都不能依靠神的偏爱而活。
神的确很强大。
但依靠他的偏爱,总有一天,她会像阿摩司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连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他已经不存在了。
她以前只想赢下人生这盘棋,并不在乎棋子的想法。
但现在,她想活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那些人对她而言,也不再是木偶般的棋子。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以前做事从来没有考虑过意义,眼中只有输赢。她不在乎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也没有想过去关心别人。
可现在游戏失去了规则,输赢也不复存在,她被迫思考,怎样才算真正的活着。
或许她应该感谢神。因为他,她第一次感到体内的生命力,在朝气蓬勃地生长,前所未有地熊熊燃烧着。
她从未如此渴望过活着。
“陛下,”阿摩司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站在她的身后,俯身下来,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手背上的静脉纹,“你不要紧张,我没有消失。我就在你的身边,永远都会在你的身边。”
她这才发现,纸张已经被笔尖的墨迹浸透了,鲜艳的红墨水晕染开来。她发呆太久了。
“他没办法让我消失,也没办法让你挚爱的洛伊尔消失。”他低声说道,说到“洛伊尔”时,语气中透出一丝熟悉的嫉妒,“原本我们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让洛伊尔消失,但因为你,洛伊尔吞噬了太多的力量,拥有了神一般强韧的灵魂。”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侧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继续说道:“现在,我们谁也无法杀死谁。你不要把我们当成神。我们是一体三魂的怪物。驯服怪物不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吗?你驯服了洛伊尔,没道理不能再驯服一个怪物。这么想,你还紧张吗?”
很明显,阿摩司听见了她的心声。他在安慰她,冒着被另外两个意志压制的风险。
奇怪的是,另外两个意志都罕见地沉默着,让他以温柔的口吻说完了这番安慰的话语。
她在紧张吗?
“紧张”,很明显是个被美化的说法。
她在恐惧。
她不会像小丑一样,强撑着装作无事发生。她清晰地知道自己害怕极了,害怕在失去规则的游戏中被抹杀。但她也知道,心中的情绪不全是害怕,还有对神权的渴望,被恐惧煽动起的一丝火花般的欢愉与兴奋。
——假如她需要一个强大的对手,那她再也找不到比神更为强大的对手了。
不过,阿摩司的话确实让她稍稍镇定了一些,不再那么心神不定。
她转过头,直勾勾地望着阿摩司的眼睛。
“怎么了,陛下……”
他还未说完,双唇就被她的嘴唇贴住了。她随手丢掉了羽毛笔,侧过身,两条胳膊搂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蝴蝶般轻盈的吻。
他们就像两只交合的蝴蝶,雌虫的腹部主动贴上了雄虫,只有短短一瞬间,阿摩司的唇却被她吻得黏糊糊的,沾满了她罕见的热情的涎液。
“没什么,我有点儿喜欢你了。”她转过身,平静自若地捡起羽毛笔,继续批阅公文,“你以后可以多出来陪陪我。”
是实话,也有故意的成分。
她想试探一下,自己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
——她没想到,自己的影响力大到了这种程度。
几乎是话音刚落,一只大手就扣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脸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