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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49 / 109)

你们要想到:第一,今天不殓,明天验完尸再殓,多请一次阴阳生、红黑帽,多花一笔钱。这笔钱,喻家不会认账的!”

照沈媒婆想,这是不成理由的理由:世界上绝没有说是为了想省这笔小钱,就可以马马虎虎不追究死因的道理。而因为觉得这是不成理由的理由,不免心生怀疑,王心培是有意帮亲戚说话。反感一生,毫不考虑地答道:“姓喻的不认账,我们认账!”

“那好!”王心培就怕没有人认账,害他赔累,现在有了这句话,可以放心了。

“第二呢?”沈体仁追问。

王心培的第二点本想不必再说,既然问到,只好说了:“大家风言风语,说你家媳妇跟杨乃武怎么样,怎么样,打到这场官司,当然要拿他牵连进去。这个人是条赤链蛇,没有把握,顶好不要惹他。”王心培又特意表明,“这与我毫不相干,我完全是为你们好,才提醒你们!”

提到杨乃武,足以使沈家夫妇起畏惮之心。可惜这话说得迟了!局面未僵之前,有此警告,可以令人却步;如今骑虎难下,明知有条赤链蛇挡路,也得硬着头皮冲过去。

“事情都是姓杨的弄出来的!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这件事,没有法子了!”

沈媒婆的“没有法子”,便是决定报官之意。王心培不便再劝,默无一言地走到堂屋,有所宣布。

“各位听清,大殓的时辰要改了!改到啥辰光还不知道,不过总是今朝的日子,等有了准时辰,另外通知。各位白辛苦一趟,实在对不起,到时候另加酒钱。”

众执事听得这话,面面相觑,在眼色的交换中取得默契,便由阴阳生发话,“大殓的时辰到了,亲人未到,要等个一个时辰,这种事情碰到过;说是该入殓,不入殓,执事都先回去,等通知再来,这种事情听都没有听说过!我们苦脑子赚的是功夫铜钿,来一趟,算一趟,王大爷,这不是加酒钱可以了事的。”

“我知道,我知道!”王心培急忙分辩,“事情也叫没法子。哪个丧家愿意这样自己寻晦气?这里的情形,各位想必也看出来了,只有请各位体谅丧家在倒运,马马虎虎算了!”

说到这里,大家无法再争,偃旗息鼓,逡巡而退。王心培回头再看时,沈体仁已不在场,心知是去找代书写状子去了。

状子是黎明时分呈递的。人命重案,随到随办,职司收发的门丁沈彩泉,立刻挂号摘由,登了簿子,拿状子送到上房。

刘锡彤刚刚起身,正在“过瘾”,十六筒大烟抽完,就着烟灯看状子。告状的是沈喻氏,说是她的儿子葛品莲小名小大,十月初七暴疾而已,死因不明,而口鼻内有血水与痰流出来。儿媳葛毕氏素性轻狂,虑有别情,恳求相验。再看地址,是在城内,那就不必匆忙,决定中午到场相验。

到了十点多钟,在签押房想起那张状子,语焉不详,死者是何身份,葛毕氏如何素性轻狂,虑有别情是何顾虑?这些情由,都得先查一查,相验之时才有话可问。

就这时候,刘锡彤的“智囊”陈湖来了。他是应邀来为“孙少爷”看病,事毕到签押房来看刘锡彤,却好做了顾问。

“竹山,你看这张状子。”

陈湖接状只看了几个字,仿佛精神突然一振,脱口说道:“果然来告了!”

“怎么?”刘锡彤同样地起劲了,“你清楚这一案的首尾?”

陈湖不答,将状子看完了,方始抬头,看着刘锡彤问道:“老公祖,你知道这葛毕氏是谁?”

“不知道。”

“杨乃武的姘头!”

“杨乃武”三字入耳,刘锡彤就不止于精神大振,而且亢奋激动了!新仇旧怨,一齐奔赴心头,而隐隐然已感到报复的快意,不由得握紧了双拳,睁大了眼睛,急急问道:“那么,这件命案,必与杨乃武有关联啰?”

“当然!”陈湖毫不含糊地回答,“葛毕氏外号‘小白菜’,风流成性,以前住杨乃武的房子,公然往来,丝毫不避嫌疑,左邻右舍之间,颇有议论。后来搬了家,小白菜依旧不安于室,夫妻时常吵架,有一次小白菜自己剪掉头发,闹着要出家。如今葛品莲暴亡,议论纷纷,都说是小白菜下毒谋杀亲夫,毒物何来?老公祖可以想象得之。”

刘锡彤一面听,一面想,想的是《水浒》上的“武十回”,全部“挑帘裁衣”的情节,将小白菜比作潘金莲,葛品莲比作武大郎,杨乃武比做西门庆,心中又惊又喜,也觉得十分奇妙,真人实事竟与小说上所描写的如此吻合,真是不可思议。

因为如此吻合,刘锡彤就不免存疑,心想,陈湖与杨乃武亦是冤家,难免过甚其词,还得另外打听。所以等陈湖一告辞,立刻将沈彩泉唤来回道:“我听人说,葛毕氏的奸夫就是杨乃武,可有这话?”

“怎么没有?余杭县人人知道!”

“那么,葛品莲死因可疑,是不是被毒死的呢?”

沈彩泉亦已听了陈湖的先入之言,很有把握地答道:“当然是毒死的。”

“毒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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