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不必说别的,只说:‘我几时想来看看你。’这是臣跟他约定的暗示,表示皇上自己愿意托他照应的意思。”
“行!我马上就打。”
“这倒不忙在这一刻。不过,有件事要请皇上自己想法子,就是自己能出得去,一出神武门,坐上荷兰公使馆的汽车,事情就算成功了。”
“这,我自己有办法,你放心。”
于是溥仪与他的胞弟溥杰细细商量,决定花钱收买太监,然后跟欧登科通了电话,又派溥杰到荷兰公使馆去了一趟,将一切细节都说妥当,只待到了约定的日子,溜出神武门。
当然,溥仪厌恶那个拘束的环境,舍弃了阴森、缺乏生气的宫殿,舍弃不了金兵入汴京,捆载而来的法书名画、古玩秘笈,以及辽金元明及“本朝”所积聚的“天府之珍”。而且由于意外的发现,溥仪的眼福,为嘉道咸同光五帝所不及。原来大内西北角,重华宫之西,在乾隆五年改建了一座建福宫,作为守制之用,所以其他宫殿都是黄瓦,独独此处用蓝瓦。及至乾隆驾崩,嘉庆纯孝,将乾隆生前携至宁寿宫赏玩的手卷字画、精巧古玩玉器,以及专为巡幸途中在轿子里得以赏玩而制的无数“百宝匣”,扫数封存在建福官。自嘉庆初年以来,历朝加封,从未开过。
有一天溥仪闲得无聊,在宫中乱逛。经过建福宫,看门上重重封条,不由得生了窥秘探险的好奇心,传了总管太监来,说要将宫门打开来看看。
一看,是不知多少一直叠到天花板的大木箱,上有嘉庆四年的封条。再打开木箱来一看,才知道是如许稀世奇珍。这不但开了溥仪的眼界,也开了太监和内务府的一条财路。由于并无账册可稽,明偷暗盗,无不财源滚滚,地安门大街一下子开了好几家规模宏大的古玩铺,若问东主的身份,不是太监或内务府官员,就是他们的亲戚。
其实,溥仪也是“明偷”的一个,包括建福宫珍藏在内的许多前人真迹,诸如王羲之、王献之父子的《二谢帖》,宋朝马远、夏珪的《长江万里图》,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以及司马光《资治通鉴》的原稿,还有乾清宫西昭仁殿的全部宋版珍本,都以“赏溥杰”为名,每天一大包、一大包地公然携出宫外。
溥杰是“伴读”,也就是溥仪的同学。同学如此,师傅当然也沾恩光,陈宝琛、朱益藩、梁鼎芬等人,亦都常蒙“御赐”字画,而且往往是这些师傅们自己提出来的,也有时要求借阅,这一借自是久假不归了。
为了出走期近,溥仪对溥杰的“赏赐”,也就格外丰厚了。到了约定的那一天,溥仪和溥杰坐在养心殿,静等出走的时刻到来。得了钱的随身太监,亦都悄悄散了开去,仿佛已决定放他们一条路了。哪知突然之间报道:“王爷来了!”
“他来干什么?”
一语未完,二报又到,说载沣已经下令内围的护军,外围由步军统领指挥的“内城守卫队”,封锁各宫通路,一律断绝交通,整个大内都进入戒严状态了。
接着是载沣神色仓皇地奔了进来,结结巴巴地说:“听、听、听说皇上,要、要、要走——?”
即令溥仪不承认,出走的计划自然也就胎死腹中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载沣的办法很简单,只要控制溥仪的左右手。
计划的流产,当然是溥仪左右,受了他的贿赂而保证对他“效忠”的那班太监告的密,溥仪本来就厌恶太监,这一下更暗暗下了决心,迟早要驱逐这班身残心毒的“废物”!
到得第二天,溥仪同庄士敦吐露了抑郁的心情,庄士敦劝他忍耐,劝他仍旧要致力于整顿内部,又举荐新近在“内廷行走”的郑孝胥,说此人不同于一般遗老,有眼光、有见解,是个可与之谋大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