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倪嗣冲不便明说,只照冯国璋的意思,打了个措词婉转的电报给张作霖,问他入关的本意。
张作霖的复电是:“只求得一完全巩固之责任政府,共谋国是,他非所知。”这一来,王士珍完全明白了,原来奉军入关,是为倒阁而来的。当下“退避贤路”,专车出京到天津暂住。
这一来,政治的重心突然移到了关外,北宁铁路上冠盖络绎,自以为在时局及组阁问题上有发言资格的人,都派了代表到奉天去看张作霖,表达对大局的意见。其中最令人瞩目的是北京造币厂监督吴鼎昌,他是徐世昌的代表。
当然,出现了这样的情势,是徐树铮一手所造成。张作霖此时还没有问鼎中原之心,目的只希望统一东三省,以将来得段祺瑞之助,驱逐吉林督军孟恩远、黑龙江督军鲍贵卿,作为与徐树铮合作的条件。而徐树铮的两大目的是捧段出山及联奉制直,此时看到时机成熟,便与吴鼎昌谈好了步骤,征得张作霖的同意,用他的名义,开始发动。
首先是由张作霖分电各省督军,主张共推段祺瑞组阁,提议请曹锟、张怀芝领衔发表通电,且不必说推段的话,只说大局不安,必须有一个坚强有力、担当得起的内阁总理,其人选“请东海与元首商定”。等通电一发表,请曹汝霖与吴炳湘二人负责联系,催促徐世昌发言,安排段祺瑞组阁的手续。预计三天至五天的工夫,大功即可告成。
哪知事出意外,曹锟愿意拥护段祺瑞,只是领衔发通电,却不免踌躇。这个问题不大,曹锟不愿,可以找别人,让徐树铮跳脚的是,内部有人在捣鬼。
原来段祺瑞的作风很特别,只要他相信的人,谁都可以放手办事,出了麻烦,他来负责。因此他左右的红人,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大家各行其是。段祺瑞只是“择善而从”,很少去问问别人的意见。事实上他亦并不十分了解每个人在做些什么,像徐树铮在关外跟张作霖、杨宇霆所谈的一切,他就不大清楚,所以在秦皇岛军火被扣以后,居然致电张作霖严词质问,要求发还。
就为了不了解徐树铮的步骤,所以听说张作霖希望他出山时,他还在迟疑。靳云鹏、段芝贵都劝段祺瑞慎重,出山容易,下台很难,反正“参战督办”权力很大,居其实而不居其名,做好了更好,倘或力不从心,责任亦比较容易推卸。段祺瑞觉得他们的话很有道理,所以迟疑着不愿出山。
他不知道靳云鹏、段芝贵劝他的话,都出于私心。靳云鹏经手大批军饷,差使甚肥,生怕段祺瑞一组阁,不必再有这个因人设事的“督办参战事务处”,明令撤销,业务归并陆军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的差使亦就完蛋了。
段芝贵更是异想天开,有意代理王士珍的职务,过一过内阁总理的瘾——这是出于王克敏的怂恿。他本来是梁启超约来的,与段祺瑞的关系并不深。心想梁士诒已经与朱启钤、周自齐同时被撤销了通缉令,而且已经由日本到达天津,如果内阁改组,极可能由梁士诒接掌交通,而曹汝霖经手西原借款,接任财长是顺理成章的事。唯有内阁不改组,自己才得蝉联,因而教了段芝贵一套话,叫他去看张作霖。
怦然心动的段芝贵,决定照王克敏的话去试一试。不过他是袁世凯称帝时,为张作霖从关外撵出来的,还不好意思亲自出关,派了个亲信去见张作霖,希望支持他代理内阁总理,交换条件是发表张作霖为东三省巡阅使。
张作霖最恨人忘恩负义。老段待小段甚厚,而小段居然挖老段的墙脚,在张作霖看,是件绝对无法容忍的事。加以有徐树铮在旁边历数段芝贵的种种劣迹,张作霖越发光火,当着来使将段芝贵臭骂了一顿,连信都不回。
在曹锟这方面,徐树铮亲自出保定,与曹锟的胞弟、直隶省长曹锐去接头,才知道曹锟怕段祺瑞复出,李纯的江苏督军不能安于位。徐树铮当即表示,可以劝请段祺瑞让步。恰好攻湘的第一路军打了个胜仗,攻陷了入桂要冲的岳州,主义派声势一振,加以刚刚由东京回任的日本公使林权助,出面请徐世昌斡旋僵局,于是局势急转直下,等十九省军民首长,包括“长江三督”在内,劝段祺瑞出山的通电一到,冯国璋便不能不明令发表,以段继王,改组内阁。
这件大事,徐树铮自然要插手,他认为财、陆两部,也就是王克敏、段芝贵非去不可。在天津面邀梁士诒接掌财政,而梁士诒转保吴鼎昌,此人才具是够了,资望却还不足。因此徐树铮建议,由段祺瑞自兼财政,而以吴鼎昌为副手,过相当时期,再提升他为总长。如果段祺瑞不肯自兼,则不妨由曹汝霖兼署。至于陆军总长,徐树铮保荐烟台镇守使聂宪藩,认为他可以胜任愉快。
对于段芝贵,由于“一方面脸厚而欲奢,一方面手软而情重”,毕竟一仍其旧。至于财政总长,段祺瑞亦不愿自兼,听从徐树铮的意见,请曹汝霖兼摄。
段祺瑞开门见山地说,对西南用兵,以筹措军费为第一大事。财长一席,大家不敢担任,他相信曹汝霖肯负这个责任,而且也有勇气。希望能跟他同任艰巨,兼摄财政总长,主持西原借款,同时推荐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