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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8 / 8)

过——”

徐树铮不等他说完,便摆一摆手说:“用你们部里的密码本好了。”

原来徐树铮是有意要将这个电报的内容泄露出去。但绝不能用明码电,因为清末以来风气如此,非密电不足以表示重要,非“亲译”不足以表示机密。叶誉虎当然深谙其理,但表面上不能不有一番表示格外慎重的做作,打铃将听差唤了来,吩咐去请他的机要秘书。

这个秘书姓余,等一请了来,叶誉虎仔细交代:“用第四号密码本发,请当地电报局长亲自送交收电各督军。原稿马上送回来。”

“是!”余秘书鞠个躬,拿着电稿退了出去。

“这一下军心大定了。”徐树铮很高兴地说,“今天可以多喝几杯了。”

于是叶誉虎关照开饭。先吃鱼生,盛在一个特号海碗中,另有两大盘出汁的萝卜丝与现炸的“馓子”,与十来个小盘子,从油盐到菊花瓣,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却都是连萝卜丝一起拌入鱼生的作料。

当然,另外还有烧烤熏卤的冷荤。宾主刚刚动筷,余秘书已经将发电的原稿,装在一个信封中,送了回来。叶誉虎接到手中,原封不动地摆在徐树铮面前。

“两位不妨看一看。”徐树铮为了表示可共腹心,主动将原稿公开。

这个稿子写得层次分明,简要有法,文字不深,而警辟之处自然予人很深的印象。曹汝霖心想:信笔挥洒,而能有此,实在难得。

“又铮兄,”他说,“不说别的,仅是你这份捷才,就足有资格当‘达拉密’了。”

清朝军机处的“章京”领班,满洲话叫作“达拉密”,军机大臣“承旨”以后,转述与“达拉密”写出来,即时封寄各省督抚或“钦差大臣”,称为“廷寄”,贵在简明扼要,表达得恰到好处。曹汝霖这样说法,自然是对他的文字的恭维。

但徐树铮却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道:“润田兄,你看我不过一个‘达拉密’?”

“不,不!”曹汝霖急忙分辩,“我失言,我失言!”

“那么,润田兄,你看我是怎么样一个人?”

由于仓促失言,曹汝霖这回不敢随便开口了,想了一会儿答说:“以我看,左文襄加周公瑾,等于徐又铮。”

这个说法搔着了痒处。“该浮一大白!”徐树铮喝干了面前的酒,怅惘地说,“我自信处处不输左文襄,只有一事不及,左文襄有位周夫人。”

徐树铮因为宠妾之故,与嫡室不和,所以发此牢骚。曹汝霖同病相怜,很想安慰他一番,但叶誉虎认为“清官难断家务事”,以不谈为宜,赶紧把话题扯了开去。

“两位听说过朱尔典请冯大总统吃饭的故事没有?”

徐、曹都说没有。叶誉虎便从最近盛传的一则新闻谈起——据说冯国璋自从以副总统“扶正”,迁入设在西苑的总统府以后,不知听了谁的话,说三海的鱼,又大又多,随它自生自灭,未免可惜,不如捞捕出售,也是一条生财之道。冯国璋嘉纳此议,由总统府庶务人员,招商承办,在三海大设网罟,捞起无数五色锦鲤。太监们传说,这些锦鲤寿命很长,多则百载,少亦三四十年,大部分是以前宫眷们“放生”养在三海的。

这件事当然比焚琴煮鹤还要煞风景,连外国人都看不惯了,所以与袁世凯有三十年交情的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特为请冯国璋吃饭,头一道菜便是“三海鱼”。

“传这个笑话的人,没有说清楚。”叶誉虎笑道,“朱尔典请的是中菜还是西餐,那道鱼也不知道怎么做法。最妙的是,说那条鱼上面还拴了一块小银牌,刻着万历多少年宫女某某人放生。冯大总统为之大窘。”

听完这个笑话,徐树铮哈哈大笑。“编这么个笑话,未免谑而虐矣!”他说,“不过也只有冯大总统能足以当之。”

叶誉虎与曹汝霖相视而笑。他们都知道,这一定是个故意挖苦冯国璋的笑话,因为根本就没有“三海卖鱼”这回事。三海曾作疏浚倒是有的,好事之徒,便以讹传讹,编这样一个笑话糟蹋冯国璋。然而这个好事之徒是谁呢?

现在由徐树铮的话中,透露了消息,一定是段系中人。这个笑话暗中是骂冯国璋贪婪好货。如果信以为真,觉得冯国璋如此行径,有失体统,望之不似人君,那么,这个笑话的效用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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