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姒明快,季子娇憨,昭妫柔顺,各有不同的韵致风味,但作为朝夕相处的伴侣来说,柔顺的人多体贴。荆轲心醉已久,只以昭妫曾得太子丹的宠幸,不便过分亲昵,但这时心境已变,生死置之度外,礼法无所拘束,因此一掀狐裘,把她裹在一起,一手揽着她的腰说:“你也穿得太少了!”
昭妫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大感紧张,心跳气喘,一时无法听清他的话,于是嗫嚅着问道:“荆先生,你,你跟我说了什么话来?”
“我说你穿得太少了。”
“噢。”昭妫说,“都是这样的。”
“为什么呢?都不怕冷么?”
“怎不冷?”昭妫又说,“只是穿多了行动不便,而且臃肿难看。”
“‘楚王好细腰,宫人皆饿死’,为了显得身段苗条,冷也顾不得了。唉,何苦?”
“你这话,太子也说过。可是,说归说,大家还是不肯多穿衣服。”
“噢。”荆轲问道,“看来太子也很体恤你们的?”
“体恤倒是体恤,不过——”
“怎么?”
昭妫迟疑了一下,仰脸看着荆轲,轻声说道:“荆先生,我有句话,你可千万别跟太子说。”
“好。我不说。”
“太子这个人,无情得很。”
这话使得荆轲深为诧异。“何以见得?”他问。
昭妫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用毫无表情的声音答道:“你自然不会知道的。有些姐妹,伺候过太子,事情一过,他马下就把人丢开了。连别人的名字都记不得。”
原来如此。荆轲心想,这是太子丹不愿留意女色的缘故,未见得就是无情的证据。这话跟昭妫说不明白,而且也不便细说。不过经此一来,他对昭妫的顾忌却是大大地减少了,恣意调笑,十分放纵——然而也止于调笑而已。
多少天来积在心头的压力,都在昭妫的软语娇笑中消失了。夜静更深,只觉此心湛明轻快,想起入秦的大事,思路特别敏锐,半夜的工夫,一切都策划停当了。
于是酣然入梦,直到日中方醒。
“你睡得好沉!”昭妫一面服侍他盥沐,一面告诉他说,“太子来过两遍,听说你还睡着,不让我唤醒你。”
“太子还说了些什么?”
“说晚上设宴请你。有位客要为你引见。”
荆轲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吃完午饭,下了章华台,直到东宫,请见太子丹。
“想来一宵未睡?”太子丹一见他便不胜关切地说,“起居千万珍摄。凡事尽可从容筹议,不必过于劳心。”
“多谢太子关怀。”荆轲笑道,“其实我的心境,倒是从来没有这么顺适过。”
太子丹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浮起了极其欣悦的笑容,但是,也不免带着困惑不解的神气——他觉得荆轲为人,确是太深沉难测了。
“听说太子召宴,还有贵客要见我,不知是何许人?”
“樊将军。”
是樊於期!荆轲心里有些踌躇,不知要不要相见?
“樊将军是条血性汉子,我久已想替你们两位介绍见面。”太子丹又说,“只以他不喜接见宾客,我怕说出口来,万一见拒,岂非屈辱了你?难得他自己示意,说希望见你一面,这真是惺惺相惜了。荆卿,你不会叫他、叫我失望吧!”
听太子丹这样措辞,荆轲便真的不想见樊於期,也是说不出口的。何况他本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理由,所以立即答道:“樊将军在我仰慕已久,极愿结识。”
“我想你也必愿结识其人的。今晚就我们三人,别无外客。你可以听他谈谈秦国的情形。”
荆轲不知太子丹与樊於期亲近到如何程度,便试探着问道:“我与太子所谈的种种,樊将军亦有所闻否?”
“不知道,任何人都不知道。”太子丹摇摇头说,“你我所谈,只字未泄。”
荆轲很满意他的答语,“太子得暇否?”他说明来意,“昨夜曾细作筹划,有数事亟须奉陈。”
“好极了。请随我来。”
等太子丹引入密室,荆轲索取有关燕国地域的图籍。取来以后,一个人研究了好半天,从容收好,跟太子丹相向而坐,开始密商。
“请问太子,将令我以何种身份入秦?”他问。
“燕国拜足下为上卿,此是众目昭彰之事,自然瞒不过秦国。我想,请你为燕国的使者,报聘入秦。”
“寻常使者,不易得见嬴政。”
“是的。这一点我很明白。”太子丹点点头说,“要想一个理由,必定得让嬴政见你。”
“不但要让嬴政见我,而且必得接席倾谈;否则,他在殿上,我在殿下,怎得机会下手?”
“是啊!这一点我很明白。”太子丹皱着眉说,“这得好好研究一下。”
“我想,嬴政的接见使者,有两种不同的情况,一种是不得不见,一种是乐于接见。先说不得不见,大国的使者,于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