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民居的鸡闻声皆鸣,关吏开关,孟尝君扬长而去矣!”
“这妙啊!”会鸡鸣的那随从技痒了,“咱们学一学前人的样!”说着,便要撮口相呼。
那位右大夫跳了起来,一掌击落他按在唇边的手,神色严重地斥责:“你要干什么?”但是,他忽又马上执住那只被打的手,不胜惶急歉仄地说:“噢,噢!我不该这样!我错了。你是好意,我竟辜负了,何以为人?”
那两名随从,看他如此自责,深深惶恐。主仆三人,执手无言,不知不觉间悲从中来,泪流满面,却都是无声饮泣。
一声鸡鸣,止住了他们的眼泪。侧耳细听,啼晓之声,此起彼落——关城中出现了火光。
“大夫,开关了。”
“检点‘封传’!”
“在我这里!”会鸡鸣的那随从,小心翼翼地从身上取出块尺五长的木牌一扬,“封识完好。”
“好!”右大夫就着月光,细细看了随从的脸,泪痕已无,神情欢愉,便也高高兴兴地说道:“上马走吧!”
于是都上了马,一冲而上,直到关前。关门初启,关吏却已精神抖擞地当户而立,威严地举手阻挡,示意下马受检。
秦法严峻,特重各人的权责,虽是小吏,亦不可轻侮。那位右大夫不敢忽略,亲自持了封传,徐步上前,朗声说明:“奉诏赴赵国公干。请验封传。”
关吏注意到了他的服饰,礼貌地点一点头,接过封传,招招手,唤士兵取来支明晃晃的火炬,先细验了御史的封印,然后打开封传,上面记载着出关人的姓名、身份和年龄,逐一对照,毫无疑问,便即交还封传,说一声:“放行!”
那右大夫徐徐伸手,接过封传。但完全意想不到的,他的手忽然让关吏一把捏住了。
“右大夫!”关吏逼视着他问,“你的手,何以发抖?”
这一问,叫他心里发抖了!而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幸好,身后一阵劲急的西风提醒了他。“太冷了!”他吸着气说。
“噢!”关吏松开了手,并且好意指点,“你可以到驿馆去歇一歇,喝碗热汤水,等日出了再走。”
“王命在身,不敢耽搁。不过,我倒是要到驿馆去换马。请问,驿馆在何处?”
“你看,那不是!”关吏向右一指,又问,“你是第一次出关么?”
若非第一次出关,不会不知道驿馆就在关右。他懂得问话的意思,便顺着语气答道:“是的。”
“但是,你不是生长在关中的。”关吏的炯炯目光又射过来了。
他再一次省悟,由于他的燕赵口音,关吏才有如此的疑问,这不难解释。“是的。”他说,“自十年前入关以后,还是第一次出关。”
“嗯,嗯。”关吏释然了,又指一指关右,“请到驿馆换马去吧!”
驿馆不过一箭之路,凭封传换马,一共三匹,倒有两匹的马股,用布帛紧紧包扎。那是驰驿的人,拿鞭子抽得太狠,受了伤的马。右大夫心有不忍,要想重换,而厩中余马,十九如此,只好仍旧骑了原来的马匹上路。
出关还是秦国的国境——函谷关以东,原为周天子的王畿,现在是秦国的“三川郡”。逐站驰驿,一出新安,地势顿形开阔,越发加紧赶路,过洛阳,到孟津,渡河折向东北,虽已到了赵国境界,却仍是秦国势力所达之地。直待过了安阳,渡了漳河,才算是真的到了赵国。
到了赵国——要紧的是脱离了秦国,这位多少天来一颗心总像悬在半空里,并且付出了太多的体力,日夜在马鞍上颠簸,浑身骨骼仿佛已抖散了似的秦国右大夫,便如绷紧的琴弦,遽尔裂断;他们舍舟登岸,才走了数步,突然腿一软,仆倒在浊流滚滚的漳河边。
两名随从赶紧俯身探视,同时惊惶失措地大喊:“太子,太子!”
他是太子,燕国的太子,名丹,不是什么秦国的右大夫——那只是贿通了秦王的宠臣蒙嘉,盗用出关的封传,临时假托的一个官衔。
“我累了,太累了!”
太子丹有气无力地说了这一句,突然又一挺身坐了起来。这叫人想到剖腹刮鳞的鲤鱼,丢入釜中又一跳老高,把那两名随从吓一大跳。
“这里还不是善地。走,走!”
燕太子丹使劲把助他出关的那道封传,投入漳河,换去了秦国的官服,在随从的扶掖之下,挣扎着来到邯郸。
这个地居要冲的赵国都城,车马塞于通衢,弦管响入云霄,繁华更胜于昔。微服闲行的太子丹,抚临旧游之地,勾起太多的回忆,也有太多的今昔之感。
属于邯郸的回忆,至少有二十年了。那时,他与此刻在位的秦王——嬴政,都只是七八岁的孩子。
嬴政的曾祖便是秦昭王,秦昭王的次子初封安国君。他有二十几个儿子,其中之一,名叫异人,为夏姬所生。夏姬不为安国君所宠爱,因此,她的儿子异人亦不为安国君所重视。当秦国与赵国,为了修好而互换质子时,由于秦比赵强,所以把无足重轻的异人送